震惊于“不科学”的吴瑕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也发生了起伏,乔锐格松松搭在他腰间的胳膊这时微微用力收紧,吴瑕心里一惊,未及多想,推开乔锐格的胳膊就跳下了床。

这下就算乔锐格没醒也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吴瑕,似乎也有些发懵。

吴瑕鞋都没顾上穿,光脚踩在会所客房的长绒地毯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换下的衣服,睡了一整晚,已经皱巴巴的了。

不知怎么的,吴瑕突然觉得尴尬。

他跟着乔锐格上车的时候都坦然得很,这会儿,发现自己衣衫未动,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却尴尬了起来。

他扯了扯睡得皱巴巴的衣服,又抓了抓头发,低头在地上找鞋,脸上又带上了惯有的,冷清中压抑着烦躁的神情。

乔锐格翻了个身,半坐起来扯过几个枕头垫在身后靠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瑕。

他穿着睡袍,腰间系的结早松开了,衣襟半敞着,露出一片结实的肌肉微隆的胸脯。

吴瑕的视线从乔锐格胸前扫过,像被什么闪到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他啧了一声,皱着眉弯腰朝床底下看,他只找到一只鞋,另一只不知道被踢去了哪里。

乔锐格突然动了,他朝床边探出身子,吴瑕刚把被踢到床下的鞋扒出来,感觉到乔锐格的动作他赶紧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乔锐格没有看他,只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烟和打火机,又靠坐回去,点燃烟抽了一口。

看清乔锐格的动作,吴瑕心中懊恼,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倒像惊弓之鸟似的,这大少爷不定心里怎么笑话他了。

带着这点小情绪,吴瑕冷着脸穿上鞋,还发泄般地使劲跺了跺脚。

悠哉抽着烟的乔少爷却笑了一声。

吴瑕不明所以,看向乔锐格。

乔锐格看着他,嘴角牵着一抹轻嘲:“怎么,你还失望了?”

吴瑕愣了愣,蓦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上了我的床,却无事发生,你还失望了?

吴瑕咬了咬牙,心中更加后悔,自己昨天到底哪根筋不对跟着这个神经病走的?

正想酝酿几句反唇相讥,就见乔锐格抬了抬手:“卫生间在那边。”

吴瑕顿时就说不出话来,站了一会儿,闷头去了卫生间。

简单收拾了自己,从卫生间出来,乔少爷也已经下了床,拉开窗帘站在窗边讲电话。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落地窗外对着一片绿树浓荫,阳光斜斜从窗前抹过,在乔锐格身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

而乔锐格就这么坦荡荡地站在这片光里,睡袍大咧咧地敞着,里面就一条包裹得很紧的三角裤,毫不吝惜地展示着自己的胸肌腹肌大长腿。

还有颇为可观的因晨起而格外生机勃发的男性象征,几乎像要跃出三角裤的束缚大肆炫耀。

吴瑕瞥开眼,摸出手机来假装看时间,心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先离开这里再说。

乔锐格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扔,说:“等我,一块儿下去吃早饭。”

“我……”吴瑕张了张嘴。

什么都还没说,手里的手机先响了,吴瑕低头看了看,赶紧接起来:“妈。”

那边脱了睡袍只穿着一条三角裤正往卫生间去的乔锐格停了下来,微挑着眉看着这边。

吴瑕的神情却渐渐慌张起来:“你别急,别急……我马上回,你让他们别乱来……”

乔锐格眼神凝了凝,朝这边走过来。

还隔着几步距离,乔锐格也听到从吴瑕手机里传出来的吵闹的声音。

吴瑕喊:“你让他们接电话!……喂,你听着,我是她儿子,这事我管,我马上回来,你们要敢乱来这事就没得谈!”

乔锐格眉头微皱。

手机那头估计又换了人,只听吴瑕说:“妈,你别慌,别怕,我马上就回来,他们要是乱来你就报警。”

挂了电话吴瑕转身就要往外走,被乔锐格一把拉住。

吴瑕一扬胳膊想甩开却没甩脱,他冲着乔锐格喊:“放开我,你没听到吗?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走!”

乔锐格说:“等我五分钟,我送你。”

吴瑕愣住。

乔锐格却已经松开他,转身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说:“你打车最少也要两小时,不会比我开车更快,不差这几分钟,等着。”

吴瑕瞥了瞥开着车的乔锐格,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位少爷怎么会这么热心非要送他。

若是昨晚两人发生了些什么,他还能当这是乔锐格对床伴的一点温情,可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此刻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分析这位少爷,只巴不得这车能开得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手机又响起微信提示音,是江淼发来的。

-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吴瑕看了一会儿,敲了个“好”,想想又删掉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回复。

与小县城气质格格不入的豪车在吴家包子铺前停下时,吸引了不少好奇眼光的注目。

吴瑕匆匆下车,包子铺门前的光景令他大吃一惊,这跟上次他离开时已经大不一样。

门口一边的墙塌掉了一截,累及到隔壁的店铺,隔壁店铺干脆关了门,断墙这儿拿了几块木板随意地挡着。

包子铺的卷帘门门框已经变形,断墙这边的门框歪歪扭扭地支在塌了一地的碎砖上,另一边虽然还勉力支撑,但也已经承担不了什么作用,卷帘门斜着拉下来一半,就卡住了。

透过拉下一半的卷帘门,能看到里面聚了不少人,中间似乎还有一把轮椅。

吴瑕急忙上前从斜拉的卷帘门下躬身钻了进去。

店里聚着的人都不由朝吴瑕望了过来。

“瑕瑕!”人堆里响起吴妈妈的声音。

吴瑕忙应声:“妈!”

他这才看清,店里也是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落满了碎石土灰,而吴妈妈被几个大汉围在中间,神情惊惶,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

再一扫,那拨人围着的轮椅上,坐着个脸色苍白的精瘦老头,双眼紧闭,两条腿上裹满了纱布,手上还扎着针挂着吊瓶。

看清轮椅上的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吴瑕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身后“哗啦”一阵响,吴瑕警惕地回头看,却看见乔锐格似乎想把卷帘门拉上去,拉了一段又卡住他只能放弃,弯下腰钻进来,啧了几声,嫌恶地拍打着手上身上的灰。

吴瑕顾不上他,转头面对面前的这帮面色不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放开我妈。”吴瑕冷声说。

“呵,这话说的,我们可没把她怎么地。”人群当中一个瘦猴样的家伙冷笑着说。

吴瑕盯着他,他看出来,这个瘦猴大概就是这帮家伙里领头的,于是直接对他说:“让我妈过来。”

瘦猴朝围着吴妈妈的几个人摆了摆手,那几个人便退开让出一条道,吴瑕忙上前朝吴妈妈伸出手,吴妈妈急忙上前抓住吴瑕的手,吴瑕搂着吴妈妈的肩带她走到一边,在她背上轻拍安抚。

“我爸呢?”吴瑕关切地问。

“在医院,我,我请了看护……”吴妈妈惊魂未定,紧抓着吴瑕的手,抬头看着他,“这事儿没敢让你爷知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他心脏不好……”

“我知道,妈,你别急,”吴瑕耐下性子劝慰,“你先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有不测风云,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吴瑕爸妈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做生意也本本分分,是从来不会去招惹什么是非的,可那天早上,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货就那么从街上冲过来,撞进包子铺,撞塌了一面墙。

所幸当时已经过了早餐的高峰期,店里人不多,出事的大货撞进来之前已经连着刮过几根行道树减缓的冲力,因此撞进来时虽然声势惊人,但到底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只有吴爸爸为了推开一位顾客,被撞飞出来的砖块砸到了头,摔倒后又被倒下来的墙砸断了胳膊。

“那他是怎么回事?”吴瑕看了看轮椅上那个始终紧闭眼睛打着吊瓶的老头。

“他……”吴妈妈也看了看老头,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瘦猴冷笑。

吴妈妈低着头,无奈地说:“李老头那天从门口路过,车撞上来的时候,他车是躲过去了,可……可炸油条的油锅被撞翻了,热油就……就泼在他腿上……”

吴瑕愣了愣,心下也不由得叹气。

包子铺主要做早点生意,除了卖包子,也兼带着卖些馒头花卷,门口还支起了油锅炸油条。

吴瑕劝过爸妈,门口支油锅这算是占道经营,小县城里城管虽然经常睁只眼闭只眼,但哪天真要来抓,那么大一锅油,收起来又不方便又危险,他劝了好几次,可他爸妈都想着卖油条每天也能多赚不少,就一直拖着没听。

结果,还真出了事。

那瘦猴是李老头的二儿子,大家都叫他李二,是个不务正业的流氓混混,出了这事就拉了伙人赖上了。

“我爸没出这事之前身子骨好得很,每天还能给家里挣几十百来块钱,现在在你们店搞成这副样子,钱赚不了了,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坐轮椅算是废了,你们不给个说法,这事能完?”李二坐在一张桌子上,瞪着眼睛蛮横地说。

“嘁。”

李二愣了愣,连着他带来的那伙人都看向发出冷笑的乔锐格。

乔锐格进来后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这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也不理一帮人虎视耽耽的目光,顾自掏出支烟来点上。

吴妈妈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小声问:“他是……”

吴瑕没有去看乔锐格,也没有回答吴妈妈的问题,只是在吴妈妈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知道乔锐格为什么冷笑。

那李老头他虽然不熟,但也有所耳闻。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人老实,在外面工厂里打工,二儿子就是地痞流氓,整日游手好闲。李老头呢,年轻时酗酒坏了身子,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现在拖着个小车,在这条街上收点废品捡点破烂卖钱。

乔锐格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可他也看得出李老头可不算身子骨好得很一天能挣几十百来块钱的人。

更何况,一个烫伤的伤患,在这伏天的天气里被拉到这么脏污的环境里来当作要胁,这做儿子的是什么货色,也并不需要过多介绍。

可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吴瑕也不能不先低头。祸不是他们闯的,但人确实是因他们而伤的。

“你想要多少?”吴瑕问。

李二歪着嘴笑笑:“上道。我们也不要太多,我爸这还不知道要治多久,治成什么样,再加上精神损失,误工营养之类杂七杂八的,我给你个整数,八十万吧。”

“八十万?!”吴瑕震惊。

吴妈妈顿时哭喊起来:“我们哪儿有这么多钱啊?”

乔锐格抽着烟,看了眼吴瑕,依然沉默着。

李二啧一声:“那货车司机不得赔你们吗?你们这店面让保险公司估个价,怎么也得百来万吧?”

吴妈妈哭着求:“哪儿有啊,已经被撞成这个样子了,我老公还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店还能不能开,我求求你,看在街坊的份上,就少……”

李二拍拍桌子:“别给我来这套,赔不起?赔不起就拿这店面抵!”

有时候事件本身并不令人害怕,怕的就是遇上无赖。

以吴瑕的性子,是最不屑也懒得和李二这种人纠缠的,可现在他也不能不耐下性子来和李二谈判。

他看不得吴妈妈低声下气求着那无赖的模样。

乔锐格抽完了烟,左右看了看,没有地方可以坐,听了会儿吴瑕和李二的谈判内容,渐渐有些不耐烦。

他皱着眉,双臂抱于胸前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伙人。

李二带来的人不算少,除去李老头和他自己,高高低低的来了八个。

乔锐格一个个地打量过去,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看着那伙人一个个心头发毛。

这个进来就只抽了支烟冷笑了一声的大个子,他们一直在无视他的存在感,这会儿怎么好像存在感突然强烈了起来,看他的衣着派头,莫不是这家人请来的什么大人物?

谈判陷入了僵局,李二摆明了是要讹一大笔钱,不管吴瑕怎么说,吴妈妈怎么哀求,他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吴妈妈忍不住上前想再求求他:“小李啊……”

李二顿时虎着脸往她肩上推了一把:“你他妈跟谁套近乎呢?”

吴妈妈向后一个踉跄,吴瑕扶了她一下,转头已经咬着牙闷声朝李二挥出了拳头。

一动起手来,不大的店铺里马上更显局促。

乔锐格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让了让,顺脚把地上躺倒的一张凳子往前面一踢,绊倒了一个正扑向吴瑕的混混。

吴妈妈又惊又怕,哭着喊:“别打!别打了!”

乔锐格过去把她拉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吴妈妈惊惶中看了他一眼,这个跟着吴瑕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怎么能这么淡定?

乔锐格朝中间的战局扬了扬下巴:“你看,他们打不过他。”

吴妈妈觉得心口被什么给堵了一下,这什么话啊?那么多人打一个啊,这人没说去帮忙,倒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而乔锐格真的就两眼放光,兴致盎然地看吴瑕跟那伙人打。

他觉得那次在“夜色”吴瑕揍他那几拳真是因为喝酒影响了吴瑕的发挥。

吴瑕打架的风格明显就是街头实战里练出来的,利落,稳准狠,非常帅气。

揪过一个混混的衣领一拳砸在鼻梁上,转身顺势一个回旋踢,踢在后面扑上来的一个混混的肋骨上,眼看着那混混捂着胸口嗷嗷叫着连连往后退。

逼退了身前的混混,吴瑕并不追击,反而一个干脆利落的侧身,躲过一把向他砸来的椅子,朝着另一边一个高大的混混跃起,抬起膝盖狠狠撞在那人胸口。

真帅。

乔锐格两眼紧盯着吴瑕,心也跟着吴瑕一次次漂亮帅气的出手而兴奋地跳动。

混战中的吴瑕却根本没分心去想那么多,以少打多,他必须集中精力,不能分神。不过李二带来的这伙人战斗力着实不怎么样,一开始仗着人多虚张声势了几下,真动起手来,一会儿功夫已经躺倒了好几个。

吴瑕停在中间,戒备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几个正在□□的混混,没看到李二。

脑后突然一阵风袭来。

不好!吴瑕脑中闪过一道警报,正要闪身躲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钝器砸在人身上的闷响。

他慌忙转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李二一脸戾色又难以置信,他手里扬着一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带锈的角铁,而那段幽黑冰冷的凶器正砸在了乔锐格抬起的右前臂上。

“我操\'你妈!”吴瑕怒吼一声抬脚猛地踹在李二胸口。

李二被踹得向后跌去,吴瑕跟着扑上去,抢过掉落在地上的角铁,朝着地上的李二高高扬起。

“吴瑕!”

“啊!”

乔锐格的喊声和吴妈妈的惊叫声同时响起,吴瑕顿住,缓缓转过头。

乔锐格皱着眉,右臂横在胸前,小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吴瑕没有动,手里的角铁依然指着地上的李二,他看着乔锐格,眼睛有些泛红:“你怎么样?”

要不是乔锐格挡这一下,李二那一下砸中的就是他的后脑勺,他耳中似乎还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那王八蛋这是要往死里下黑手!

吴妈妈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颤着声喊:“瑕瑕,你、你冷静点……”

吴瑕眨了眨眼,还是没动。

乔锐格啧了一声,走过去,伸出左手握住吴瑕手中的角铁一抽。

没抽动。

吴瑕紧抿着嘴,瞪着乔锐格。

乔锐格又啧一声,手下用力:“听话。”

吴瑕怔了怔,松了手。

乔锐格拿下角铁,信手就朝店堂深处远远一丢,他从衣袋里摸了张名片出来,走到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的李二跟前,蹲下去,把那名片丢到李二的胸口上。

“给名片上的人打电话,把你的账号报给他,就说乔少爷让他打十万块钱。”乔锐格说。

李二半坐起来,胡乱摸了摸才抓住胸口上那张名片,匆忙扫了一眼,又瞪着乔锐格发狠地说:“老子要的八十万!”

“呵。”乔锐格冷笑,他低头看看已经微微肿起的小臂,那道伤口开始向下滴血,他把胳膊冲李二抬了抬,一脸不屑和倨傲,“你可以试试,问问我的律师我这条胳膊能让你赔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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