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锡林带着赵菀玉和月见离开了茶楼, 一出茶楼,赵锡林就压低声音对两人道:“先去客栈,我给你们弄一张不容易洗掉的脸, 然后我们出城。”

赵菀玉和月见应了一声嗯,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只走了没几步,赵菀玉回头, 往茶楼那个地方看了眼。

而两个侍卫发现赵菀玉和月见失踪,桌子上只有一封信,一人拿起那封信, 见信封上写着刘亲启四字,他赶紧拿着信去赶紧禀告殿下,剩下的人则去查看附近有没有夫人的踪迹。

刘徵正在兵司中查看文宗, 这个时候, 赵九急匆匆地进来了,背后还带着一个侍卫, 那个侍卫刘徵很面熟, 是他安排给赵菀玉的几个侍卫之一。

蓦地, 刘徵从椅子上站起身,不等他皱着眉开口, 那个侍卫先上前, 猛地一下双膝跪地的道:“殿下, 属下无能, 让夫人失踪了。”

失踪?刘徵神色瞬间一白。

“这是夫人失踪的包厢留下的一封信。”那个侍卫双手递过那封信。

刘徵见状,瞬间从侍卫手里抽出那封信,待看到信封上是赵菀玉的字迹,他稍稍松了半口气, 然后赶紧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因为手有些慌乱,他甚至将信封都撕出了一个口子。

而等刘徵打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下去后,握着信纸的指节更是微微发颤,整张脸也越来越白,好半晌,他才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将信纸猛地塞在袖口里,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吩咐:“去通知洛城令。”

他步子走的又急又快,片刻就到了官署门口,“让他立马……”他顿了顿,白着脸吐出两个字,“封住城门。”

赵锡林住的客栈就在茶楼不远,他花了大半个时辰,给两人化了一张不会一沾水就掉的脸,然后快速准备好一切,立马从最近的城门出了洛城。

一行人刚出了洛城一里地,就听到身后的城门守卫大喊,“封城封城。”

赵锡林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威武雄壮的洛城西门缓缓关闭。

赵锡林把马车驾的更快了点,又扭过头小声冲着赵菀玉抱怨,不让周围和他们前后脚出城门点路人听到,“菀菀,刘徵果然是骗子,不想让你走。”

他刻意选的这个新开的茶楼,距离二皇子府和官署都有些距离,而距洛城西城门很近,他们花了半个时辰易容,马不停蹄地出城门,可刚出城门,城门就封闭,可别说和它妹妹无关,应该是侍卫一向刘徵禀告,他就下令封城。

赵菀玉轻轻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月见掀开车帘回望了下越来越远的洛城城墙,她放下车帘坐好,神色复杂地看了下赵菀玉,心里涌出一些不舍,她低声问:“小姐,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不等赵菀玉回答,驾车的赵锡林听见了这句话,他一扬眉:“不这么走还要怎么走?”

月见闻言,继续看着赵菀玉。

赵菀玉双手搁在膝上,缓缓抬起头,一双雾眸看向月见,半晌后,她点点头,声音缥缈:“就这样走吧。”

月见闻言,心里叹了口气,她跟了赵菀玉那么长的时间,她能看得出来公主对打二殿下并非无情。但既然公主已经决定了,定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也只能服从她。

因为易了容,且这张脸水洗不掉,手擦不了,就算刘徵在她们面前,也认不出他们,所以赵锡林出了洛城后,心情轻松,也不追求赶路,还未黄昏遇到客栈,便留宿歇下了。

第二天天亮后,几人下楼去大堂用早膳,刚下楼梯,就见一群人微着客栈的布告墙,议论纷纷。

“我去看看他们在讨论什么。”赵锡林说,说完快步溜了上去。布告墙前围了一群人,可赵锡林动作灵活,很快就蹿到了最前面,他抬起头看着布告墙的内容,目光扫了一圈。

很快,赵锡林从布告墙前退出去,在赵菀玉身边坐下。

“是什么?”赵菀玉问。

赵锡林说:“是捉拿盗贼的。”

捉拿盗贼?赵菀玉往布告墙望了一眼,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因为易容,他们并未赶路,这个小镇距离洛城也就六十里地,快马加鞭三个时辰一定能到,若是刘徵有意找她,今天她和月见的画像应该能够在这个小镇看到。

可赵锡林说那些是捉拿盗贼的画像,赵菀玉坐在大堂的桌子上用早膳,这间客栈的人很多,大堂都快坐满了,耳边传来他们的议论声,没有一句和二皇子侧妃有关系。

用过早膳,买了些干粮,一行三人继续赶路。因为对自己手艺很自信,不到酉时,遇到驿站,赵锡林就准备下马车然后今夜就在这儿住宿了。

赵菀玉在马车里伸出头,犹豫了一下说:“哥哥,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天黑呢,我们还是继续赶路。”

“可下个小镇距这还有六七十里,继续赶路的话,今夜就要露宿荒郊了。”赵锡林说。

赵菀玉想了想,“我们还是早些离开齐国。”

赵锡林思忖了一下,觉得赵菀玉说的对,于是利索地翻身上了车辕,“那我们继续赶路。”反正这次他们赶路是走的官道,不是荒野小路,就算露宿荒郊,也没什么危险。

已是夏日,天色拉的漫长,即使太阳落了下去,中旬的月光,亦是灿烂皎洁。

赵锡林停下马车,生了一堆火,煮了一锅粥配着买的干粮吃了,就当晚膳。夏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冷,他对月见和赵菀玉说;“你们去车上歇息吧。”

赵菀玉坐在火堆前,往里面加了一根枯柴,“坐了一天了,我在外面休息一会儿。”

赵锡林端详了下赵菀玉的神色,橘黄色的火堆映照着她的脸,让人瞧不真切她的神色,赵锡轻松一笑,“也行,反正有火呢,晚上也不冷。”

赵锡林驾了整日的马车,靠着火堆旁不远的一根榕树睡下了,赵菀玉则在距离他不远的另一根树下,身上披着月见给她拿来的薄毯,她闭着双眼,不知闭了眼睛多久,她听到两三步之遥的赵锡林倏然起身的声音,赵菀玉登时睁开眼睛。

赵锡林盯着不远处的官道,神色凝重。

“哥哥,怎么了?”赵菀玉皱了下眉。

“好像有人来了。”赵锡林说完,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去,“应该是赶路的商队或者什么人。”大半夜的赶路的人虽然不多,可月亮这么明亮,夜间行路的人也不少。

赵锡林说完就准备坐下,可身体往下坐了一半,他又猛地直起来。

马蹄声阵阵,那一队骑着骏马的人已经出现了,隔着两三里距离,赵锡林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可莫名给他一股熟悉之感。

他扭头看向赵菀玉,赵菀玉的神色尤其复杂,她定定地望着那队人,双手不由得合紧,说话的声音虚无缥缈,“是刘徵。”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她对刘徵太熟悉了,那个剪影就是刘徵无疑,何况那群侍卫她也很熟悉。

说话间,那群人越来越近,赵锡林眼神比赵菀玉好用,也能看清一半轮廓了,他脸色瞬间大变,“不行,我们得快点跑。”

月见在马车上歇息,可睡得也不牢,当发现那个人就是二殿下,又见赵锡林去解栓马的绳索,她连声提醒道:“我们易容了。”

易容?对对,这让赵锡林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赵菀玉和月见那张陌生的脸,心跳恢复平静,“那我们不用害怕了,我们继续歇息吧。”

月见也不想打草惊蛇,见赵锡林重新靠树坐下,她看了看表情讳莫难辨的赵菀玉,心情复杂地上了马车继续歇息。

赵菀玉深吸了一口气,见那对人距离此处越来越近,也靠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眼睛闭上了,听觉便的越发灵敏,赵菀玉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还有那马蹄声似乎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来,然后是人走过来的脚步声,薄毯下双手捏紧裙子,赵菀玉眼睛缓缓睁开,刚好对上一双看过来的黑眸,黑眸锐利如刃。

赵菀玉的心急速地跳了两下。

不过尚未等她起来问话,一边的赵锡林站了起来,两三步挡在她身前,看来这一年多他和他师傅学了不少,说话的声音和赵锡林本人截然不同。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

刘徵眼神停驻他在身上,赵锡林又说:“我们主仆几人要赶往越县,路长日短,方才在此夜宿,不知公子一行人……”

刘徵的薄唇动了,“我找人。”

“找人啊?不知公子找的是什么人,长相如何,说不准我们赶路的时候还遇到过。”赵锡林声音热情。

刘徵盯着他,眼神似乎如刀子一般,能把他脸上的这张皮刮掉,赵锡林好想转过头不看他,但硬生生地忍住了,只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刘徵侧走了一步,目光对上被赵锡林背后的女郎,赵菀玉已经站起身了,低着头,见有人看过来了,她再抬了下头,目光恰好和刘徵对上,而此时,刘徵眼神已经不是锐利了,反而充满了很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赵锡林心口猛一跳,“找到了,是……”

话未说完,就被人一把推开,刘徵双眸望着赵菀玉,将无数苦涩的滋味咽下去,“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公子,我们都……”赵锡林心口发颤,贼心不死地再度站在了刘徵面前,话依旧没说完,便得到刘徵三个字。

“赵锡林。”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赵锡林挣扎,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什么……”

“哥哥,我同他说几句话。”这次打断他话的是赵菀玉。

赵锡林心口猛地一跳,扭头看向赵菀玉,赵菀玉直直看向刘徵,表情复杂难言,赵锡林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过去说。”刘徵眼神一刻都没从赵菀玉身上离开。

赵菀玉攥紧手,往另外一侧安静的地方走去,两人越走越远,尤其前面还有小山丘,还是在夜间,很快就消失在了赵锡林的视野里,赵锡林脚下一动,两个侍卫挡在他身前拦住去路。

赵菀玉驻足,她紧紧咬了下唇,一脸平静地转过头看向刘徵。

借着皎洁月光,刘徵能很清晰的看见赵菀玉脸上每一寸表情,好一会儿之后,他动了下唇,刚动唇,强压在胸腔的里的苦涩难受酸涩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刘徵受不住地驼了背,嗓音干哑到就好像浓烟熏染过。

刘徵说,“我不想你离开。”

顿时间,赵菀玉的心里像是吹来了一阵风沙,拉扯着整个人泛起粗石磨砺过的巨疼,她张了张嗓子,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刘徵等了她好久好久,约莫有两刻钟,月光下,他贪婪地描绘着她的容貌,虽然现在的她和从前的她只有一两分相似,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印在血肉里,日日摧骨蚀心,永不能忘。

可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刘徵眸子里微弱的希冀终究啪嗒一声,悄悄熄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的时候似乎变回了那个冷峻无情的二殿下,“你记得当初下期棋,你输了两局,你欠我一个愿望,你还记得吗?”

“记得。”赵菀玉回。

那是接近两年前的事了,刘徵不说,赵菀玉只放在脑子里,但一提,她就记了起来,当初输了两个条件,他只让她做了一件事,而现在……

刘徵神色平静,“我要说我第二个愿望了。”

现在这个情况要说第二个愿望,赵菀玉的心陡然乱了起来,她含糊地应了声好。

刘徵看着她的表情,苦涩在胸腔里的一寸寸蔓延开来,以至于他呼吸都是疼痛的。他静了静心,尽可能压下所有不好的情绪。他甚至还对赵菀玉扯了下唇,笑了下,“我的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以后过的快乐幸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菀玉浑身僵住了,愣愣地看着刘徵。

刘徵又笑了笑,对她说:“记得践诺,我走了。”说完,刘徵猛地转过身,也就在他转身的那瞬间,脸上好不容易的维持的平静瞬间消失,他的指腹深深嵌入掌心中,他指腹没留指甲,可指腹已经戳入了皮肉中,渗出汨汨的鲜血来。

但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急促的殿下。

刘徵的脚下霎时停住,心里不受控地冒出一点点希望,他的心跳也跳的极快,他想转过头,却一点气力也无。

赵菀玉望着刘徵孤寂的背影,她的唇张了几下,可始终都没发出声音来。

俄顷,她缓缓说:“谢谢。”这两个字应该说的字一说出口,赵菀玉不知为何,心脏像是被砍了一刀,疼的她要蹲在地上,想大哭一场。

心里像是被重拳狠狠打了一拳头,刘徵身形摇晃了几下,最后他咬破了舌尖,血腥气在口腔蔓延开,刘徵大步往前走去。

不多时,他就到了侍卫们所在之地,他没看赵锡林和月见一眼,翻身上马,一拉马缰,然后猛地向来时的方向奔去,侍卫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刘徵和月见赶紧往赵菀玉消失的方向跑去,一看见人,赵锡林心里的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声音变得极其温柔,“菀菀。”

赵菀玉双手抱膝,缓缓抬起头,看见是赵锡林和月见,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我们可以安心离开齐国了。”

“那我们回去歇息吧。”赵锡林蹲在她身边,轻声说。

赵菀玉嗯了一声,试图站起来,但好几下都没有站起来,她似乎急哭了,“我起不来。”

“小姐,我扶你。”月见赶紧伸出手去搀扶她,赵锡林则站在赵菀玉的另一边搀扶她。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回了火堆旁,月见把挂在树枝上的薄毯取下,重新盖在赵菀玉的身上,柔声说:“小姐,你睡吧。”

赵菀玉闻言,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赵菀玉闭上双眸后,月见和赵锡林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极其复杂。

第二日天亮之后,赵锡林就把火堆里的火烧的旺了些,又拿了铁炉子和白米熬粥,赵菀玉一睁开双凝,赵锡林就关心道:“妹妹,你醒了,我熬了粥。”锅里的白粥咕噜咕噜,正冒着香气,月见舀了一碗,微微晾凉后,递给赵菀玉,“小姐,你喝点粥吧。”

赵菀玉喝过粥,又去不远处的河流旁洗漱了一番,三人上马车,继续往北赶路。

车辕处和车厢之间的车门没有关闭,“菀菀,等我们去了西域,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了,而且哥哥现在的武功很好,还有易容的本事,我们一定能过的很好的。”

赵菀玉坐在厢凳里,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锡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还有啊,听说西域有很多中原没有的食物器具,一定很有意思,到时候……”

“哥哥……”话说到这儿,赵菀玉的声音忽地响起。

赵锡林回过头,朝车厢里看了眼,“嗯?”

赵菀玉双手紧紧绞着襦裙,俄顷后她猛地抬起头,“我想回去。”

月见和赵锡林同时一惊,赵锡林更是惊的停下了马车。

赵菀玉那几个字一说出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大石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面上的难受更是一扫而光,她瞧着赵锡林,声音里带了笑和坚定,“我要回洛城。”

“菀菀……”赵锡林拉着马缰已经彻底僵住了。虽然昨夜他看了出来,赵菀玉对刘徵并非无情,且那股情谊比他想的还要浓郁几分,他昨夜没睡着,甚至还想过赵菀玉是不是会提出回洛城。

只这个念头他否决了,他对自己的妹妹是了解,理智清醒透彻,离开洛城是好几年的心愿,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了,但当赵菀玉果然说出这句话,赵锡林心里又觉得不是很奇怪,他从未见过赵菀玉如昨夜那般伤心过,就好像天塌地裂,人间再无念头。

“菀菀,你要不再想一想?”赵锡林迟疑道。

“我想好了。”赵菀玉觉得自己从未有今日这般想的清楚过,“不能害怕明天死了,今天就不活了。”她笑着看向赵锡林,“哥哥,你送我回洛城吧。”

赵锡林闻言,双手抓了抓头发,俄顷,他转过头再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赵菀玉果断地嗯了了声。

月见也确定道:“公子,我也相信小姐想好了的。”月见跟了赵菀玉这么久,她清楚赵菀玉对刘徵的感情没有那么浅。

见两人都这么说,赵锡林跳下马车,在官道上走来走去半晌,最后心一狠,跳上车辕将马车掉头,“菀菀,我送你回去,反正你若是后悔了,我还可以易容带你离开,当然了,你要问清楚刘徵这次为什么能发现我们的易容。”

赵菀玉心里有个猜测,应该是侍卫最后怀疑了从隔壁包厢走出来的她们,毕竟这张脸和赵菀玉还是有一两分相似,想到易容对刘徵来说不困难。

“好。”她爽亮地应了一声。

赵锡林马车驾的很快,可到底没追上刘徵的脚步,毕竟他们三个多时辰前就回京了,赵菀玉抵达洛城是翌日午后,只一进城门,便觉得洛城戒严了不少,街上的行人都神色匆匆,脸上的易容洗掉花的时间比易容更长,而且现在的客栈似乎也在戒备什么,见状几人直接就这这张陌生的脸去了皇子府。

“我找陈管家。”到了二皇子侧们门,月见对守门的侍卫道。

守门的侍卫并不认识折这几张脸,赵菀玉想了下说:“我是陈管家的侄女。”说完,赵菀玉递给小厮一个非常贵重的玉佩,“这是信物。”

陈管家被告知他的侄女在侧门等他时,愣了一瞬,因为他没什么侄女啊,可触手这个玉佩并非凡品,是少见的奇珍,陈管家疑惑之下,去了侧门,然后便看见两女一男。

陈管家一愣,因为其中一个姑娘和夫人有些相似,正想着呢,她就走上前来,叫了一声陈叔。

这声音……

陈管家眼睛稍稍瞪大了。

“我是菀玉。”赵菀玉开门见山道。

月见顶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用熟悉的声音说:“我是月见。”

陈管家见多识广,心里相信了几分,但为人谨慎,不敢全信。“你们……”

赵菀玉说:“你先带我们进去,进去之后我们卸妆。”

陈管家踟蹰了下,道:“你们先和我进来。”进来之后,没把人直接带到春波院,而是戒备森严的一间院子里,进房之后,赵锡林拿出药水,给赵菀玉和月见卸妆,这药水要在脸上反应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赵锡林再用药膏,很快,两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陈管家脸色一喜:“夫人!”

“殿下呢?”赵菀玉擦干脸上水,赶紧起身追问。

“殿下进宫了。” 陈管家回。

刘徵是在黄昏时回来的,几乎是一进二皇子府,陈管家就迎了上来,“殿下,夫人回来了。”

刘徵浑身的气场阴郁,哪怕今日和幕僚商议出来的结果几乎是必胜,他整个人也面如死灰,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因为他身后还有许多人,他必须对他们负责,可尽管商量的是给齐国改头换面的大事,但好像仍旧没有激发他兴致。直到听到陈管家这声夫人,他眉头动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夫人,什么夫人?”语气里的波澜也很少。

“是侧妃娘娘。”陈管家再说。

刘徵整个人定住,倏地抬眸瞪向陈管家。

“菀玉夫人回来了,正在春波院等你呢。”陈管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可以推测出一二,应该是三日前菀玉夫人逃离了洛城,然后殿下不死心地去找人了,也不知道殿下是找到人还是没寻到人,昨儿半夜是心如死灰地回来了,但不管怎么说,今天夫人回来了。

刘徵浑身僵硬了下,过了片刻,猛地抬脚大步往春波院去。只是走了两步后,刘徵再次双脚如长了钉子一般,钉在原地,脸色变得很复杂,“她若是忘了带什么东西,让她拿上,自己离开吧。”

陈管家愣住了:“殿下……”

刘徵用力地抿了抿唇,然后耗尽全身力气,转了个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陈管家犹豫一番,终究没叫住殿下,夫人只说了等殿下回来,万一真的如殿下所说,是回来拿东西的,那么殿下不去见夫人或许更好。思及此,陈管家脚下的步子迈的大了点,他想早些问清楚夫人回来的原因,这两日可是殿下最关键的日子,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对殿下不好。

但他约莫只朝春波院走了几十步,就有一个人越过了他,陈管家抬头朝那个背影看去,只见他一袭黑衣,步履如风。

赵菀玉已经坐在屋子里等了半个时辰刘徵了,她扭头看向南窗榻上的小几,这间屋子和她离开那日一模一样,小几上也放着针线筐,但针线筐旁边的荷包却不在了。赵菀玉坐在榻上,手摸着针线筐,一开始情绪平静,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平静的情绪反而越发不安,她从坐着的圆凳前站了起来。

院子里似乎有脚步声响起。

赵菀玉一怔,抬脚就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就和距离门口还有是几步之遥的男人目光对上。

刘徵走完剩下的几步,站在房间里,低下头看着不过半寸的赵菀玉,半晌之后,挤出一个酸涩微笑:“你回来,是有什么东西没取吗?”刘徵一边说话,一边唾弃自己,他可真的是贱啊,这个时候还想着多见她一面,多看她一眼。

赵菀玉瞬间从男人的话上面回过神,摇头否认道:“不是。”说完,不等男人再东想西想,赵菀玉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道:“是我不想走了。”

刘徵一僵,愕然的看着赵菀玉,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后退了一步,怀疑着自己的耳朵问:“你说你不走了?”

赵菀玉斩钉截铁地点头,“是。”说完,她伸手抱住刘徵,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味时,赵菀玉鼻尖不由得一酸,她说:“刘徵,我也很喜欢你。”

刘徵彻底僵住了,他怀疑自己的脑袋出现了问题,他低下头,对上赵菀玉湿气氤氲的眼睛,又想后退,但这个时候,赵菀玉踮起脚,环住他的脖颈,望着他的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几乎是啪的一下,刘徵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裂开,他也懒得去想这是梦还是现实,手紧紧扣在她腰上。

房门不知被谁合上了,衣裳烂成碎步,掉在地上,女人的精力早已彻底告罄,男人的精力在她耗尽后折腾了好久好久,他才搂住她闭上了眼睛,约莫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忽地又睁开眼睛,身侧是呼吸均匀的女人。

刘徵闭眼睁开闭眼之后再睁开。

她还在!

直到门外响起阿如的声音,“殿下,几位大人正在书房等着你。”

刘徵的心神这才从赵菀玉身上挪开一半,过了一刻钟之后,他从床上起身,赵菀玉明明累极了,他的动作也小,但当他看着她离开床榻时,她还是一下子睁开了眼,拉住他的手,“殿下……“

刘徵在床头坐下,他觉得现在是像一场梦,可他已经把他结实的胳膊揪出好些青紫印记了,现在的美好应该不是个梦。一想到这,刘徵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好像能充斥满整个洛城,他安抚地拍了拍赵菀玉的肩,柔声说:“我要去见几个大臣。”

赵菀玉听罢,握紧他衣袖的手才缓缓松开,刘徵又继续看着他,直到门外再次传来阿如的声音,赵菀玉才用沙哑的嗓子道:“殿下去吧。”

刘徵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只有早些解决好一切,他才能彻彻底底地和她在一起。

赵菀玉运动了两三个时辰,体力耗尽,她也很困,可想到刘徵,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刘徵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此时天色也未亮,他在赵菀玉身边躺了两个时辰,然后就就起来了,赵菀玉早就醒了,只是刘徵坐起来她才坐起来。

刘徵删繁就简:“等会儿我会进宫,府里的几个门都会合上,可能要一两日才回来,不管如何,不要开门。”

赵菀玉昨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洛城似乎有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听到刘徵这句话,该明白的瞬间都明白了,她心依稀不安起来。

刘徵又说:“若有万一,我都安排好了的。”本来就安排好了的,因为一开始计划的时候,就想的是赵菀玉不离开,说实话,他其实很卑鄙,虽然这件事他有九成的把握成功,可是还是有一成的人算不如天算,赵菀玉若是离开对他无情是最安全的,但他心里是更想她回来留在她身边,就算他失败了,也希望她一辈子都想着他。

“我在这儿等殿下回来。”赵菀玉知道自己帮不了刘徵什么,只能如此道。

刘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亲了下她的眉心,“我走了。”

赵菀玉嗯了一声。

刘徵很快就离开了,赵菀玉也不想再躺在床上,就翻身起来了。不多时,赵锡林也进来了,他没有洗易容,毕竟刘徵还没成为齐国主人,而赵锡林在众人眼睛里是一个死去的人。

赵锡林这两年成长了不少,对于洛城的局势也有几分了解,尤其是今早有人刻意来叮嘱了他几句,他压低声音问:“妹妹,齐宫今日……”

赵菀玉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端着装着凉茶的茶盏,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赵锡林叹气一声,“我们应该晚两三日回来的。”再晚两三日,洛城的一切应该都尘埃落定了。

赵菀玉笑了下,“哥哥,我很庆幸我昨日就回来了。”

赵锡林复杂地看向她。

赵菀玉低下头,她目光看向齐宫的方向,她是真的很庆幸,虽然不能陪刘徵冲在最前方,但她能在后方告诉她,赵菀玉在等他回来。

赵锡林端起凉茶猛饮了一大口,“菀菀,你真的变了。”

赵菀玉的唇翘了下,没有否认:“我是变了,但也不一定就是不好。”

赵锡林想了下,接受了她这个说法,比起平静无波的过漫长的一辈子,可能和喜欢的人跌宕起伏地过短暂的一生更有味道。想到此,赵锡林忽然觉得自己也该找个媳妇了。

赵菀玉在二皇子府守着,太阳缓缓升到了最高点,又缓缓沉入天际,月亮出来了,月亮马上又要下去了,已经到了黎明了。

赵菀玉再怎么放心,心里也有点不安,不知道齐宫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齐宫的朝阳殿里,刘徵目光冷静地盯着穿着凤袍的女人,“昨夜三皇子毒杀太子,臣已斩杀三皇子为太子殿下报仇。”

齐后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海,她坐在龙椅上,指节更是捏的吱吱作响,但半刻钟之后,那些翻山倒海的情绪消失了,她平静冷漠的目光沉在面上沾了几滴血的刘徵身上,“刘徵,你赢了,但你赢了又如何,你心爱的人还不是离开你了?”

最后的时间了,齐后也未曾歇斯底里,而是仍然想尽办法打击自己敌人,就算是自己失败了也不想他好过。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悲悯:“我们的二皇子这么厉害,怎么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刘徵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他笑了下,对齐后道:“她回来了。”

齐后一愣。

“还要多谢齐后当年为我们牵桥搭线。”刘徵说,说完他转身阔步往外走去,“你自裁吧,我会把你两个儿子葬在你身边。”

刘徵走出了昭阳殿,夜色正是最浓郁时,天上的启明星闪闪发光,他等了两刻钟,侍卫低声上前:“殿下,齐后已死。”

这话落下,他一个心腹大臣上前来道:“殿下,百官都在殿里等着你呢。”

刘徵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往平日上朝的太明殿走去。

天亮了。

赵锡林月见陪着赵菀玉坐了一整夜,不过大家都没有一丝困意,用过早膳之后,大家继续待在赵菀玉的屋子里,赵锡林昨日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但眼看到了正午,他再次找到阿如,让她再将刘徵的安排详细说了一遍,确定的确他失败后他也可以带着自己的妹妹安全离开,他才回了赵菀玉的屋子。

他身体比赵菀玉强壮的多,见赵菀玉一整日都没睡觉,忍不住劝她:“菀菀,你去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赵菀玉说。

赵锡林见状,还想再说什么,坐在圆凳上望着院门口的赵菀玉猛地站起了身,拎起裙子往门外跑去。

刘徵看见跑过来的赵菀玉,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一点。

赵菀玉几乎是扑进刘徵的怀抱里的,她叫了声殿下。

刘徵对着他笑了笑,紧绷的身体直到此刻才彻底放松下来,他低下眸望着她的眼睛说:“我回来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有番外了,这本文一开始说过不长,但其实预计的也接近三十万字了,可数据实在太差了,我仔细反思了,这本文的故事设定和人设都太平淡了,所以后面也就不展开了。

菀菀解开心结,和徵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谢谢小可爱们的陪伴,若是有缘,我们下本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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