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秘书搀扶着老夫人坐下,顾玉荀才跟着坐下。
''玉荀,今晚可能得麻烦你留下来了。''老夫人道,''他总归是你希望你留这儿陪他。''
''您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也会留下来的。''她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老夫人欣慰的颔首,''难得到现在,你还能对夜白不离不弃。''
曾经种种的坚持和反对,到如今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的那份浓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将坚的心融化。
''我爱他。''顾玉荀轻轻开口,话语间却是坚定,''现在,我能为他做的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懈的爱他,倾其所有的爱他。''
就怕,给得不够多……
在长辈面前,她顾不得那份矜持,只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心里最深的情感传递给所有的人。
老太太听着,心有欣慰,也有各种感慨攴。
''看着你们,就想起当年我和老爷子。''老太太眼眶湿润,''夜白能遇见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往后……''
她顿了一下,情绪有些悲伤,''夜白若是真的能醒过来,将来等着他的还有很多痛苦,到时候你们要走的路,恐怕是不会比现在轻松。''
她看了玉荀一眼,''我不是怀疑你对他的感情,但是,总归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若是将来坚持不了,最好,现在也就不要给他希望。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现在就要想清楚了。逑''
''您多虑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一直就不值得考虑。''顾玉荀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无论将来会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
那些苦,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离开并不代表苦痛的结束,而是另外一种痛苦的开端。那种离别之苦,她已经不想再经历。
她继续道:''不只是他需要我,我想,我也需要他。''
老太太和董中天听在耳里,都觉得感动。
作为过来人,他们都清楚,每一份感情相爱容易,相守难。
就如同……
董中天和顾祺云。
老太太动情的伸手过去,轻拍了拍玉荀的手,''以后,夜白交给你,我也算是安心了。''
''董事长,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还叫什么董事长。''老夫人笑了,''跟夜白一样,叫''奶奶''就行了。''
顾玉荀微愕了下,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老夫人。
以前老太太始终不接受自己,她不是不知道。
董中天道:''玉荀,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声奶奶''
顾玉荀这才回神,忙乖巧的唤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清脆的''诶''了一声,欣然笑开。玉荀也跟着笑了。
彼此之间,在这一瞬,跟着亲近了许多。
董夜白做完检查回来的时候,顾玉荀刚送老太太去主治医生那儿。
一回来,就只见到董夜白头上裹着一层毛巾,连躺在床上都没给取掉。
''睡着了吗?''她轻步过去,在床沿边上坐下,俯身在他鼻尖上轻点了点。
''……没有。''董夜白睁开眼来,握住她的手。''去哪了?''
''你担心我会突然走掉吗?''顾玉荀笑着打趣。
原本是开玩笑,可是,他却认了真。
大掌又紧了紧她的手,虽然抿着薄唇什么都不曾说,可是,那份不安她却感受得清清楚楚了。
她笑着伏下身,任发丝拂落在他面上,鼻尖几乎贴着他的,''我只是送奶奶去了趟主治医生那,奶奶说要和医生沟通。所以呢……''
她离得他很近,嗓音格外温柔,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你放心,我现在是颗粘着你的牛皮糖了。不管你怎么赶都赶不走我的!''
''我若能醒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会是你吗?''
''我不喜欢听这句话。''顾玉荀认真地纠正她,''应该说,你''一定''会醒来。''
她将''一定''二字咬得很重。
他轻笑。
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连痛苦和绝望都少了许多。
''只要你愿意乖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肯定会是我。''顾玉荀在他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好。那……不见不散。''哪怕是为了看看她,他也会尽最大所能的睁开眼。
''对了,你怎么包着毛巾睡?这样会不舒服,来,我给你取下来。''顾玉荀再次注意到他头上的毛巾,伸手要给他摘掉。
他一扬手,把她的手腕给扣住了。
''就这样吧,我睡得舒服。''
脸色别扭,明显在说假话。
''别骗人了,怎么可能会舒服?你这样子好像阿拉伯人哦!''顾玉荀不依,空出的另一只手探过去,果断快速的摘了下来。
摘下来的一瞬,她懵了一下,而后''噗嗤''一声笑了。
董夜白脸色黑了一层。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顾姐,你这是嘲笑吗?''既然都这样了,他索性也没有再用毛巾包着自己的光头。
没错!他现在就是光头!
顾玉荀敛了笑,在他头顶上亲了一记,''即使没有头发,在我眼里,你还是最帅、最完美的那个!''
她说的是实话。
剃了头发的他,看起来尤其像个孩子。
他笑了,心有欣慰。
夜深。
病床上,董夜白安静的躺着,怀,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安静的贴在他胸口,细细听着他的心跳声。似乎生怕什么时候这一声心跳就停摆了。
董夜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睡着了吗?''
''……没。''她又往他怀钻了钻,随着时间流逝,心里越发的不安。
明天就要动手术,谁也不敢肯定手术之后,等待着的他们会是什么。
很大可能的结果是……死亡……
念及这个,她打了个寒噤,更不敢睡了。
''夜白……''她轻轻呢喃他的名字,辛苦的忍住嗓音里的哽咽。
''嗯?''
''没什么,我就只是想叫叫你。''她在他怀摇头。
''害怕了?''董夜白分明感受得到她心里的惶恐和不安。
她的感受,一点都不比他少。
''不怕,我相信你。''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还不忘鼓励他,''你也不要怕……''
董夜白拍了拍她的背,算是安抚她。
彼此之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顾玉荀突然再开口:''夜白,有件事我一直都还没有和你说。''
''嗯,什么?''他微侧了侧身,看她。
夜,凉如水。
窗外。西雅图这座不眠城的光线从窗口照射进来,映着他琉璃般的双瞳。
''我妈……已经走了。''
董夜白定定看着她。
什么叫已经走了?
她笑,但依旧掩不住眼底那份沉重。被子下,她的手伸过去,紧紧和他的握在一起。
''那……现在呢,我除了玉寒以外,就真的只剩下你了。''
''所以……夜白,你要答应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他将她抱紧,让她的小脸紧靠在他胸口上,似乎要将自己的力气全部传达给她,又似要给她一个安心。
''玉寒的现状你也清楚,如果连你……''她不敢再说下去,只道:''你会舍得让我一个人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一直走得那么辛苦吗?''
董夜白心疼的亲她的额头,难以想象,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她到底还受了多少苦。
''乖乖等我醒来,以后,让我好好补偿你!''
他嗓音微哑。
''要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吗?''
''你愿意吗?''他定定的看她。
她笑了,''那等你好了,你要立刻带我去民政局!''
她要再也不和他分开!再也没什么人,什么事能分开他们!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笑了,笑容如春日的鲜花绽放。
冰雪融化。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所有的都拼凑成一幅完美的画。
翌日。
医生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病房的大厅里,也挤满了人。除了董中天和老夫人外,陈林浩和靳赟也到了。其他三兄弟也聚集在外面。
好久……
医生推着董夜白往手术室走。
一群人跟上去。
老太太早已经红了眼圈,任董中天扶着。
等到要进去的时候,董夜白让护士停下来。护士扭头看向顾玉荀,玉荀立刻上前。
''夜白。''
顾玉荀蹲身,温柔的叫他。
他抬起手,将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伸到她面前。直到此刻,唇角还挂着笑,''今天,得麻烦你帮我取下来。''
顾玉荀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在取戒指的那一刹那决堤。
她深吸口气,将眼泪艰难的噎进腹中,手握紧那枚男戒,''我替你保管,等你出来,我就重新给你戴上。''
''……好。''
''还有,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她哽咽着,''你还得带我去民政局,现在我们拉钩……''
她伸手和他的手勾了勾,''不准食言!''
''我记得。''
这是生命的约定,他……会竭尽所能的守住这份约定……
一旁。
所有人都看得有些动容。
等到顾玉荀退开了,大家才凑上去细细碎碎的说了些话。笑泪揉成一团。
手术,已经进行了多久,顾玉荀已经不知道了。
她就坐在手术室外,一动不动。一颗心都已经揪成了麻花,但凡手术室有任何响动,她都会从椅子上一座而起。
''顾姐,不如您去休息一下,你已经在这坐了一整天了。''等到天黑的时候,靳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用,我现在很好。''
''那吃点东西?你一整天滴水未进,这么下去董总还没出来,你身体倒熬不下去了。''靳赟将手里新买的点心和牛奶一并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