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一惊，忙闪身出去阻止，可那刀停在了半空，却是朝着徐天林砍了过去。
一时间，莫子初和徐天林缠斗到了一起。
沈璇先冲到柳翊的身边，细细察看了他一番，颇为紧张道，“柳翊，你没事吧？”
跟着而来的陆清柏：……
这便是柳翊？
很一般。
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柔弱书生，实在瞧不出此人怎能被沈凌杉那厮另眼相看？
他的眸光落在沈璇搭在柳翊肩上的两只手，忍无可忍的皱了皱眉，跟着走了出去，不动声色的一把扯开了沈璇。
沈璇一头雾水，“陆兄？不是让你在外面照看那些人吗？”
“无妨，”陆清柏抿了抿薄唇，将心头莫名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有其他人。”
沈璇哦了一声，也不多问，目光落在了交手的两人身上。
“沈公子你来的正好，”徐天林满脸正色，一边抵抗着莫子初的攻击，一边急急道，“他便是残杀清河百姓的凶手！也是他掳走了县中的少男少女。”
沈璇点了点头，拍了拍一旁的大石头，随意的坐了下来，“嗯，我知道，然后呢？”
徐天林愣了一下，“自然是合你我之力将这凶手缉拿归案啊。”
“徐捕头说错了吧？”沈璇冲他眨眨眼，嘻嘻笑道，“莫子初可不是你的对手。”
她有意咬重了莫子初三个字，意在表明她已经知晓徐天林的身份。
徐天林的眼神一寒，凌厉射向沈璇，“你都听见了？”
若是沈凌杉全都听见了，那此事不好办了啊。
“哈哈哈，”莫子初大笑了起来，“徐捕头，你如今和我也没什么区别，还想要帮手？”
徐天林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着，忽然笑了，“不碍事，只要你们都死在这里，便无人再知晓此事。”
徐天林不再隐藏着自身的功力，运转着体内的真气，眨眼间便扭转了局势，直接将莫子初打得倒飞出去。
“哥！”
柳翊惊呼了一声，忙追了出去。
沈璇和陆清柏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莫子初压根就不是徐天林的对手，不过是几招的功夫，就被打得重伤吐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别，”柳翊抓着地上的长刀，对准了徐天林，“你别过来……”
徐天林没有说话，莫子初倒是重重的骂了句废物！
“滚开，”莫子初强撑着坐了起来，一把将柳翊推到一旁，“我不是你哥！我莫家没有你这样的窝囊废！”
“哟？兄弟情深啊？”
徐天林玩味的笑了起来，修长手指轻轻拂过剑刃，“可惜你们今日都要死在此处。”
“是吗？”
沈璇和陆清柏慢悠悠的走了出来，“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
渍渍，最近爱在她面前吹牛的人特别多。
多说无益，还是直接用武力来证明。
“陆兄，你就站着不要动，”沈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眼里面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我来！”
好久没放开手脚酣畅淋漓的打一顿，她身体里的战意已经苏醒，在疯狂的叫、嚣着要痛痛快快来一场战斗。
这样战意升腾的沈凌杉，陆清柏先前从未见到过。
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默默的让到了一旁，想了想，手一挥将莫家两兄弟挥到了一旁，替沈璇清了个场。
一道身影掠到了陆清柏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陆清柏的眉头一皱，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场中打得酣畅淋漓的沈璇，这才转身大步往着乱葬岗外面走去。
沈璇打得正在兴头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陆清柏的离去。
“沈公子，”徐天林也不陪着她继续打了，闪身往后不断退去，哈哈笑道，“改日定要和你分出个高低！”
“改什么日？”
沈璇哪里肯放他走？
当即就追了上去，才追不远，就瞧见乱葬岗外有千骑奔涌而来。
“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的做了个和谭虎一样的挠头动作，手才刚抓上，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抬手便敲了她一个栗子。
沈璇眼一瞪，扭头喝道，“谁敢打小爷？”
“你是谁的小爷？”
雄厚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沈璇抬眼便瞧见了自己老爹那张黑沉沉的脸，顿时讪笑不已，“爹，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我若不来，你只怕要被炸成碎屑了！”
这混小子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
“这有炸药？”沈璇扭头看向莫子初，“你埋的？”
怪不得这小子方才叫、嚣着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原来是在乱葬岗的四处都埋了炸药。
莫子初哼了一声，又紧跟着吐了一口血。
“哥……”
柳翊低垂着脑袋，轻声道，“秀秀当真是你杀的吗？”
“自然！”
“那些死去的百姓呢？”
“也是我。”
“那这些人也都是你抓的？”
“都是我！”莫子初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不用问了，所有的都是我干的！我痛恨清河县的所有人，我要他们所有人都活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之中！”
柳翊的唇.瓣抖了抖，没有说话。
莫子初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游戏一般，盯着他兴奋的开口，“我就是要杀光清河所有的人！不光是他们，还有其他的地方。我要整个北云都为我莫家陪葬！”
“你疯了！”
柳翊忍无可忍，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那目光里满是陌生和痛恨，“你说过，你不会乱杀无辜的……”
“北云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也不无辜！父母之仇，不报枉为人子！我不单单要杀他们，还要杀你，还要杀了你的养母！”
莫子初说着忽然抓住柳翊拿匕首的手，目光偏执得有些可怕，满是仇恨的开口道，“你先死吧。”
锋利的刀刃逼近了柳翊的心脏，只要微微用力，便能一刀插.入。
柳翊颓然的闭上了眼，心头忽然一阵轻松。
就这样死了也好。
秀秀是他哥哥杀的，他做不到手刃亲哥替秀秀报仇，也做不到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沈璇想要出手相救，却被沈重楼拉住，她急得跺脚，“爹！”
锋利的刀刃直入心口，滚烫的鲜血涌了出来，喷了柳翊一脸。
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
柳翊无措的睁了眼，便瞧见莫子初握着他的手，将那锋利的匕首送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没用的东西！”莫子初嘴角溢出大量的鲜血，却还在嘲弄着柳翊，“连替你未婚妻报仇，都得让我来。这样懦弱的……“
这样懦弱的你，往后活在这个充满狡诈背叛的世上，该如何是好？
莫子初看向沈璇，眼里面难得多了几分的哀求，“他不是……莫……家……人……”
莫家的仇，都是他一个人报的，与这个又蠢又怂的东西毫无关系。
沈璇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莫子初这才舒了一口气，眼里面的光亮渐渐涣散开来。
在最后这一刻，他突然回想这短暂的一生。
那年，他还年幼，家中突遭变故，爹娘离世，满府上下皆被人屠杀，只有他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侥幸活了下来。
他抱着那小小的一团，四处逃命，命悬一线之际，被西域藏在北云的细作所救。
“跟我走，我会教你报仇。”
那道黑影遮住了他所有的光亮，在那一刻将他带入了幽深黑暗的地狱之中。
从那一刻，他便知道，往后他的人生只有黑暗了。
可是那小小的一团，同他不一样啊。
他将那无牙却咧嘴笑得欢快的小家伙放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藏在远处看着他被人抱了进去才离开。
“弟弟，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
走上报仇这条路，双手迟早都会沾满鲜血。
莫家，总是要留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他在西域最幽暗的地方疯狂的修习着杀人的本事，终有一日重新踩上了清河的土地。
他的弟弟，如他所愿的那般，良善，正直，干净明郎，与他截然不同。
“终究是……”莫子初断断续续开口道，“让你的手上也……”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手颓然掉落，眼里面再无任何光彩。
好遗憾，还没有唤过他一声弟弟。
弟弟啊，其实曹秀秀不是哥哥杀的。
那些村民都不是哥哥杀的。
哥哥虽然恨所有人，日日夜夜都想要报仇，可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报仇的念头全都轰然坍塌了。
只是这些，你永远也不会再知晓了。
往后余生，再想起哥哥的时候，还是恨着吧。
因为恨，才不会那样痛。
“哥……”
柳翊的神情有些空洞，想要哭又想要笑，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应该恨莫子初的，恨他双手沾满鲜血，恨他杀了秀秀，恨他还要让他也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半点恨意也升腾不出来，
一颗心只充斥着深深的无力。
他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看莫子初，又看看沈璇，“他……我哥他……其实……他……没那样坏的……”
他始终记得那个艳阳天，从天而降的少年，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赶走了欺负他的地痞流.氓。
“我是沐秋，县衙的衙差，”那个少年笑得和善极了，“往后这条街由我管辖，你认我当大哥好不好？我罩着你！”
他记得他眼里面那隐隐的期盼，记得他那时因为紧张捏紧的双拳。
“好，大哥。”
这一世自从多个兄弟，再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