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得出的结果却是寥寥的，至于当年那桩案子，媒体的报道似乎都被过滤了一遍，竟然一则详细的也没有留下。
“大概是怕社会影响太大，新闻都抹掉了。”
叶清仪略觉遗憾的关掉了手机，神情多少有些因为暂时帮不上忙而内疚的歉意。
“揪住不法分子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抹掉新闻，是怕戳着谁的玻璃心了？”席安璃不解。
叶清仪轻轻的“嗯”了一声，拖的尾音长长的，像是在衡量是否应该说出实话来。
终于还是在席安璃好奇的目光下，用最低的音量，说出了始末。
“当初那个调香师是世家子弟，在调香之前，做的就是药剂师的职业。背后联合了几个财团，就是帮他们暗中调制药剂的，新闻一曝光以后，虽然人是判刑了，但财团势力过大，还是花钱抹平了不少风波，将自己给摘干净了，你知道的，一旦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你。”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叶清仪时不时的转动眼眸瞥向四周，仿佛生怕会被人盯上似的。
那种由心而生的厌恶与恐惧，像跗骨之蛆。
咬的人时时刻刻不在为之生痛，却又甩不干净，只能眼睁睁看着。
席安璃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件事的背后策划者其实是那些财团，那名调香师只是拉来定罪的？”
叶清仪按了按她的手背，两个人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默契的看了一眼四下。
咖啡厅内的平和还在继续。
服务台前的员工正往机器里倒着咖啡豆，门前的风铃时不时因客人的到来而泠泠作响。
天光日幕之下，所有事物都美好的不可方物，而让人忽略了粉饰过后的深渊，其实就在脚下。
叶清仪坐到了席安璃身边的沙发上去，二人挨的极近，手肘都碰到了一起。
席安璃只是扫了一眼，并不反感的任由叶清仪作为了。
“也不能说是替罪羊，调制药剂的人的确是他。这件事……很复杂，业内的前辈虽然心里都清楚，但没有人会去主动提起，你知道的，各行各业，总有不能触碰的禁忌。”
叶清仪一边说着，一边瞧了瞧手机上的时间，她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等我晚上下班以后再同你说，这个案例，我会尽量想办法找出来看看的，只不过你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笑了笑，笑容非常的敷衍，像是对现世的无奈所痛发的失望，“第一，这毕竟是国外的案例。第二，它能留下的资料，一定都是过滤过的。”
是没有疑点，或者说是已经被查清的干净的结案书，那些不合理，不能解释的东西，早就已经被选择性的撇除了。
不被展露出的黑暗还有太多，仅仅一份法院的判例，就能玩出千百种花样来。
席安璃心知肚明的跟着笑了。
不过她笑的要真实许多，甚至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无畏。
大约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她非但没有被挫平了锐气，反而腰杆挺的更直了，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你提供的信息已经对我很有帮助了。”
叶清仪沉默的看着她，像是短暂的愣住了，席安璃趁着这几秒钟，拉了一下她的手指。
冰凉的指尖落入温热的掌心，叶清仪低头看去，席安璃却始终平视前方，“还是要谢谢你。”
“没事……”
叶清仪略坐了一会儿，等到咖啡只剩一丝余温的时候，她才离开了咖啡厅，回了律师事务所。
和叶清仪谈话的时候太认真，以至于浪费了多少时间，席安璃都没有察觉。等到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间了。
春日的天色不再早早的陷入黑暗掌控，天边仍透着倔强的白。
席安璃想去接冉冉放学，不过手机进了一个电话，是宋诺琛的，刚刚放在耳边接听，席安璃就愣住了。
宋诺琛的声音就像冬季冰层下封住的冷泉，说不上有多少伤心，但冷的彻骨，席安璃捏着手机的指尖率先变冷了，头皮也随着他的声音，一寸寸爬上了麻木。
“小璃姐，早晨被带走的那个小姑娘，没了。”
席安璃眼波不断颤动着，没法定下神来，她像没听清一样，问了一声，“什么？”
宋诺琛默了默，才拔高了音调，用最字正腔圆的口吻说道，“刚才警察局来的电话，说是在郊区发现了她的……遗体，让我们去认领一下。”
席安璃将电话放了下来。
她用双手扶住额头，将头发拢到了脑后去，泛白的指节像在克制着一股力量，在垂眸安静了片刻后，她愣怔的思维才终于恢复了流畅。
然而再度抓起手机的手，是不断发颤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忽然哑了。
宋诺琛也刚得到消息不久，无法作答，沉着声音道，“我也在去警局的路上，具体情况，还要去了才知道，你过来吗？要是不来的话，我一个人去也行，你一个女人见了那种场面，毕竟不太好……”
“我不怕。”席安璃已冷静下来，抬步往门口走去，“你在警局等我，我很快就到。”
从小姑娘被带走起，一直到电话打来，期间不过才过去了六个钟头，他们都没料到，清心观的人下手真的那么狠，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葬送在他们手里。
席安璃甚至连这个小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也才不过遇见不久而已。
清心观的人，到底是怎么对一个朝夕相处的十五岁小姑娘，下得去狠手的，真的就丧失了人性了吗？
席安璃的大脑中像是装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后脑勺隐隐作痛，她打车去了警察局，下车的时候，却变得迟缓而犹豫，没了刚才的利落。
兴许是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情去见她……或许带她出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可即便真的把她留在清心观，难道她又会好过吗？
人死不能复生，没人能评价她的对错，席安璃舔了舔干燥的唇，嗓子莫名的干哑起来，连呼气都发疼。
宋诺琛已经在警局大厅办理登记手续了。
小姑娘的身份，也被查清，是偏远的山村里贩卖过来的，家里的双亲早就过世了，不知怎么被卖给了清心观，成天扫撒做饭当苦力。
年龄是十五岁，姓名也简单到令人心疼，只有程芳两个字，短暂的生命空白且艰苦，最后的结局也凄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