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迟迟，形容倦倦。
纯色的丝织四经绞罗纱裙懒懒的垂到地上，长摆逶迤在地。室内的仙娥都散了，空空荡荡一座偌大的内殿，吊顶垂下层层纱幔，将正中这一张软榻围绕其中。
霂九手中拿了支长烟杆，徐徐的吞云吐雾，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指节本就纤细，皮肤用法力维持的肤白如雪。如今愈发的消瘦下去，便如两根森森白骨，只见骨，不见皮，夹着白玉的长支杆，跟她手指差不多粗细。
那黑烟似乎是在燃烧，吸大、麻似的，散到空气里，却不见散，弭在空气里。实则就是烟枪枪头处下挂着的小葫芦装饰，缓缓的通过烟杆往回送气。
霂九惬意的将一口魔气整个屯进去，满足的眯起了眼。那魔气顺着嘴巴、喉管、肺腔……被血管血液吸收，渐渐遍布身体上下，随着血液流经每一处。她原本还有得救，现在没了，那颗活了几千年的心脏里都是黑色的血。
霂九宝贵她的指甲，水葱似的粉、嫩粉、嫩。因为这魔气已经流到指甲盖了，淡粉色的指尖成了灰紫。但霂九不知道，她早没了心思管这些个。
“呼……”
她吐出一口气，悠闲的整个人懒到榻子上。
“陛下，芙蓉回来了。”屋外有小仙娥唯唯诺诺的说，声音低如蚊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尽管隔着一道门，霂九也并不在门边，那小仙娥还是觉得如芒在背，躬着身子直到最低，冷汗出了一身。
霂九半分注意也顾不到那小仙娥哆哆嗦嗦的声音，又吸了一口手上的烟枪：“在哪儿呢？让她进来。”
仙娥得知，急急忙忙退下。
白玉的杆身在霂九指尖转了一圈，那小葫芦中最后一口魔气也被她吸进身体，这仅仅是一天的量。芙蓉一开始是将这一个小葫芦的魔气分到霂九一个月的吃食中，一个月的份量。
“陛下。”门外传来芙蓉的声音，她敲了敲门，并没有等霂九同意，直接推门进来。
霂九也懒得去惩戒她这越矩的行为，全副的注意都在这魔气上。一层皮包裹着骨的胳膊抬起来，宽大的袖子因为她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大半个胳膊，愈发像一还有些血存着的干尸。灰紫的血管蜿蜒盘绕在她整个胳膊上，然后顺沿着被衣服遮挡的胳膊遍布。
“计尤将新的给你了吧？快给我。”她挑了挑手指，对芙蓉道。
芙蓉并没有将新的魔气小葫芦给她，相反站在原地，不置一语，手紧紧攥着，指尖锋利，刺入掌心。她似乎是要说什么，咬紧了后槽牙却不知怎么开口。
霂九挑高了眉，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芙蓉身上，许久未曾聚焦的眼睛恢复了些许清明：“快给孤。”
“奴婢知道是奴婢的错才让您魔气攻心，可这样剂量的吸食……陛下，奴婢错了，您得注意着不能过度依赖这魔气啊。”芙蓉猛地跪在地上，头深深埋着，内心对于霂九的愧疚，这时难得的有些许表露出来。
这话对于霂九仿佛是个笑话，听过霂九大声的笑起来，半倚在榻子上笑得全部躺下去。笑声愈大，其中的阴毒狠辣连殿外的小仙娥都听的一清二楚，忍受不住霂九高深的修为，痛苦的捂住耳朵，满地打滚。
霂九快活的在榻上滚了一圈，爬着撑起头瞅芙蓉，眼中满是嘲讽：“罪魁祸首现在来劝孤了，是妖王对你不好吗？又想回灵霄宫来，你一个百年修为的小小仙娥……胃口不小啊。”
霂九眼锋一转，殿中起大王，除了她躺着的那个榻子，所有的东西都被大风刮卷其中。芙蓉努力稳住身体平衡，怎么可能与霂九相抗衡。
她被吹的飞到顶上去，果不其然袖中的小葫芦瓶“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霂九指尖隔空勾勾，那小葫芦瓶瞬间飞到她手中。同一时间殿内大风也猝然停止，一切回归原样，仿佛那大风根本没有存在过。
芙蓉被那最后一缕风托着缓缓落地，毫发无损。霂九已将新的小葫芦瓶装到了烟枪上，深吸了一口。
“味道更浓了啊，计尤搞到更高阶的魔兽了？”她问向芙蓉。
“不知道。”
“你不是妖王的新宠吗？仙界都快知道的差不多了。计尤就差八抬大轿到孤面前求娶你了……不知道？”霂九嗤笑一声，盯着芙蓉。
芙蓉明显变了脸色，苍白的很。
“怎么了？你以为孤每天就是拿着这个让孤醉生梦死的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吗。”霂九拂袖，芙蓉转眼间便被迫着站到了她面前。
霂九挑着指尖按在了芙蓉手腕脉搏处，须臾的时间探了探她的脉。
“陛下明查，奴婢本意并不想让您沉迷于此啊。”芙蓉说着又要跪下去，被霂九扶住，及时阻止住她。
“别跪了，孤免了。你可怀着身孕，若是因着这一拜孩子没了，妖王不得归罪于孤。”霂九看着芙蓉，尽是嘲讽的笑意：“这仙妖两族的孩子，就孤当上仙帝的百年不曾见过。但是啊……孤活了这许许多多的时间，还是记得的，那还是以前一辈的传说。据说成了个四不像的玩意儿，被六界于不容，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她将手放在芙蓉肚子上，轻轻的摸着，指尖魔气悄无声息不断灌入芙蓉身体。
屋外传来男音，霂九灵霄宫当值的小仙童，多守在外室：“禀仙帝，小的去了璇玑宫后说虹晟仙君在专心研究仙法，抽不出时间过来。另外，仙君称又要闭关，谁都不见。包括……您。”
霂九明显变了脸色，对门外道：“知道了，下去！”
芙蓉苍白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幸灾乐祸的神情，生动了许多，像个活物了——我得不到的，你仙帝也得不到，还不是一厢情愿的讨好！霂九，都是你活该的！
她心中如此想到，虽还被霂九牵制了站在榻边，却仰高了下巴俯视榻上半倚着的霂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