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稍微沉默了一晌, 林楚暮“啪地”挂了电话。
“无聊。”
杜亚青在年纪不大的艺人面前通常像个班主任一样，路朝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开这样的玩笑，在电话挂断以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就连之前的那些事情仿佛都没那么沉重了。
林楚暮刚想跟路朝晴详细说下现在的事情, 蓦然又想到这是在剧组, 之前隔墙有耳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 于是又摆摆手示意先不要在这里说。很快房间里的布景也都搭建准备好了，两人略作休整调节了下心态, 就往那边走去。
灯光师和摄影机全部就位以后, 两人先后钻到了被子里。
晚会结束以后，被灌了几口酒的向云琛有点醉了, 宿舍的门被舍友已经关了起来, 无论她敲门还是发消息都没人肯开，装聋作哑已经是那些人的好把戏, 她无奈之下回到外面，却被许慕临给叫了过去。
许慕临有点睡眠困难, 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上次那个想要追求她的男生还想摸到那边去, 只是被向云琛提醒以后给许慕临有了防范，率先让小区的保安注意才没让对方得逞。
其实向云琛在晚会也没喝那么多，她是那种醉了很容易表现出来的体质, 才一杯下去就双颊酡红，靠在许慕临的肩膀上气喘吁吁。晚会的规定是男生五杯女生三杯, 透过迷蒙的视线，她能看到剩下的全都是被许慕临给喝了的。
学姐的纤纤玉手从她的手里拿过小酒杯一饮而尽，连仰起来的脖子都像是优雅的天鹅，一举一动矜贵无比。哪怕是把醉醺醺的少女扶着回去换好衣服，都是温柔的动作, 她给向云琛洗了把脸，又擦了下胳膊和腿就放到了床上，等自己也清洗好上床的时候，发现之前还昏昏欲睡的姑娘来了精神，正竭力撑着下巴看她。
室内的光线朦胧到可以把两人邻近的距离自动填充上暧昧的色彩，肌肤偶然之间的直接或是间接接触，都把原本埋藏在心底的那些隐晦的种子一点点地在挖掘出来。
向云琛忍不住想往许慕临那边多靠近一点，像阴暗处生长的草木不遗余力地汲取阳光和温暖。万圣节晚会象征着又一批的学子快要离开这所学校，或许是意识到在此之后可能跟许慕临就很难再有什么交集，向云琛神色迷离却又坚定地望向许慕临，舌尖死死抵住了牙。
她问：“学姐等明年开春就会走吗？还是留在这里读研？”
“读研是肯定会的，但大概要去圣彼得堡那边吧。”许慕临临近的日子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不过在面对这个可爱小学妹的询问时格外有耐心，“虽然不想背井离乡，但已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路线。”
换句话说，也就是不会留在这里，不会跟她再有什么交集。圣彼得堡距离这里有千万里的距离。
向云琛有点心酸，一面懊恼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追上学姐的脚步跟随她一起去，一面恨自己等到这个时候也不敢跟许慕临讲明。
明明已经跟暗恋了几年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明明两人的距离都那么触手可及，可她却不能也不敢对许慕临讲清楚自己那可能会让人难以接受的性取向，不可以像那些人一样坦然露骨地对她表达爱意。
明明所有人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而已。
她喜欢许慕临，从高中某次看到大学的学姐来母校演讲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永远不会忘记在下课后自己被几个男生围起来嘲讽时奋力拨开那群人的一双手，虽然当时行程忙碌的学姐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她被厚重刘海遮挡起来的脸，只能去训斥他们几句就匆匆走掉。
可许慕临就是一束不经意照射到她身上的微光，让她在最黑暗的时候，陡然有了奋起反抗的勇气。
许慕临似乎是看懂了她的黯然，伸出手来轻轻在她头顶摸了下：
“没关系的小琛，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ins和微信联系。”
旁边人的这句话就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让向云琛满肚子的委屈最终化作了勇气。她咬咬牙下定决心，忽然闭眼扭过头凑了过去——
“卡！”
路朝晴不怎么会拍吻戏，虽然前面看到了别人的示范，却差点撞到了林楚暮的鼻子上去。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镜头面前拍，总会有种隐私被窥探的紧张，她能习惯舞台上展现自如，却没法习惯那么多的摄像机盯着自己跟美女亲亲。
“向云琛刚才眼神不对，你看着她的眼神应该充满畏惧和挣扎，和竭尽全力放手一搏的感觉。”季修源皱眉，“你一直对自己的性取向非常挣扎，也不知道究竟对方对同性恋是什么样的看法。在你的潜意识里她是个直女，这一下子上去之后，可能会讨厌你，你们可能再无结果。但你忍不住了，那一下就是本能驱使上去的，亲完还会有不知所措的迷茫愧疚感。”
路朝晴再次酝酿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里对同性恋的看法都相对开放了，她无论是看到身边是同性恋还是知道自己是个姬佬的时候都一点心理负担没有，甚至还挺美滋滋。因此想要理解向云琛这种害怕自己性取向的感觉还挺难的。
她试了几次，等闭上眼偏过头的时候只剩下不由得的心跳加速和忐忑，却始终没法完全代入向云琛的挣扎与孤注一掷。
季修源虽然是业内出了名的严格，但由于路朝晴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大多都还不错，今天的失误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于是耐心地跟姜堰秋一起引导着她再来。
直至第七次眼神戏ng以后，那边正在调节情绪的林楚暮冷不丁开口：
“要不我来示范吧。”
“现在你是许慕临，我是向云琛。”
她拨了拨有点碍眼的刘海，不加什么装饰的浅淡妆容让那双眼睛更为有神，但却并不亮堂。略微垂下的睫毛遮蔽住真实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点颤，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林楚暮轻轻吸了口气，忽然心一横眼一闭凑了过去，她没用任何肢体动作再加以辅佐，就像是忽然下定决心一样借着这一股无名的勇气就碰到了路朝晴的嘴上。
唇瓣柔软的触感刚刚传来就分离，甚至都来不及浅尝，留下的回味余韵却让人久久难忘。这里原本其实应该是借位吻的，但林楚暮为了拍摄和演示效果直接就这么亲了上来，就像是路朝晴之前所说的一样，她们又不是没亲过，但这一次的接吻却和以前的感觉都完全不同。
路朝晴在那瞬间甚至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是林楚暮，而就是把一腔热血赋予这个冲动的吻上的向云琛。那双眼睛在唇瓣离开了之后茫然无措地看了过来，呼哧呼哧微微喘着气，很快蒙上一点淡淡的雾气。
演技好到让她都叹为观止。
但下一秒，从情绪当中脱离出来的女人却淡然道：
“学会了吗？”
路朝晴：“……学废了。”
一场简单的夜戏从九点多拍到了十点多，加上布景的时间有一个小时，林楚暮ng了一次，路朝晴一个人ng了九次，最后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做，双腿都有点发软了。
季修源是出了名的高要求，折腾那么久倒也不气，看着成品非常满意，大手一挥就让人休息睡觉去了。之后又要求两人练习一下亲密互动，免得之后再拍摄这种戏的时候还持续那么久。
今晚让那么多工作人员陪着耽搁的路朝晴连连称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他们离开之前连忙先鞠躬朝所有人都道歉：
“不好意思各位，我之后会好好练习，下次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她在唱跳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演技也还凑合，但在这种戏份上还是总有点怯场。尤其是想到了之前的窃听器事件以后更有点心有余悸。
但在导演组全部撤离之前，林楚暮找他们要了个没用的摄像机留了下来，在路朝晴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亲自上阵摆好，把镜头对准了床上两人躺着的地方。
这边不拍戏的时候就是她们的住所。
“这种摄像机都是单独一体的，没法跟其他的地方相连，除了蓝牙。这个的蓝牙也只能连接一个，我亲眼看着摄影师把他的蓝牙设备拿走了，这上面会连接我的。”林楚暮道，“别怕。”
见路朝晴依旧有些疑惑不解，她继续耐心解释：
“不是想好好练习吗，就先试着对摄像头拍摄一下那种戏份吧。不然之后要是跟别人、或者前辈拍，万一遇到人家心情不好就不是这样了。”
刚准备继续先从攻读表演书开始的路朝晴：“……”
大开眼界，这就是你们直女可以为艺术献身的最高境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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