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淼有些茫然,像没听明白。

骆遇川轻咳一声:“我说你可以来我家用电脑。”

江淼还是没说话,只眨眨眼睛,懵懂地看着骆遇川。

骆遇川暗自捏了捏手指,又说:“我的电脑配置还挺好的。”

说完他别过头不看江淼,只一瞬又回过头来注视江淼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江淼嘴角慢慢弯出好看的弧度,两眼亮晶晶的,点点头:“好啊。”

他眼里的开心纯粹自然,骆遇川也不由得笑了笑,抬起手,似乎想落在他头上,半途却像醒过神似的收了回来,抓了抓自己的耳垂。

等了快一个小时,钟期予回来了。张医生看过骆正强的病历和检查报告,认为他就诊医院的处理没有问题,如果觉得开的药效果不好,可以试试换另一种,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药,基本上医院里都能开出来。

骆遇川边听边点头,神情专注。

钟期予说:“对了,张医生说让定期查一下尿酸,几份检查报告上尿酸指标都在临界值,要注意一下了。”

骆遇川皱皱眉:“尿酸偏高,这个会引起什么后果?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哦,给你这个。”钟期予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份彩色宣传图册来,“这是我们医院做的这方面的科普资料,讲的挺全面的,你拿回去给你家人看看吧。”

骆遇川连同骆正强的病历资料一块儿接了过去,感激地说:“谢谢钟医生。”

钟期予摆摆手:“不客气,都是淼淼的朋友嘛。”

说着他又抬手在江淼头顶上揉了揉。

骆遇川看了看江淼头顶被揉乱的头发。

江淼有些不好意思,扒了扒头发,说:“钟哥哥你中午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

骆遇川忙说:“我请,钟医生方便吗?”

钟期予笑笑说:“不用了,等下我还要出去。”

又说了会儿话江淼和骆遇川就要走了,江淼让骆遇川等他一会儿,他要去趟卫生间。

看江淼小跑着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卫生间,骆遇川转头看着钟期予:“钟医生,江淼过敏的情况,你知道吗?”

钟期予愣了愣,关切地问:“又吃坏东西了?”

骆遇川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怕有什么漏掉了。”

“哦。”钟期予想了想,“主要还是虾和一些海鲜类,淡水鱼之类的倒没什么问题,还有一些蔬菜和水果,他自己平时还挺注意的,一般不会乱吃东西,毕竟送过急救,他也怕了。”

骆遇川心里一紧:“急救?”

钟期予肃然地说:“嗯,那次情况挺严重,全身皮疹,喉头水肿,要不是送医及时,可能……”

钟期予话没有说完,摇了摇头。

骆遇川呆怔,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夏初的天气里硬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都不禁打着颤。

过一会儿,他才寒声问:“是怎么回事?”

钟期予冷笑一声:“他阿姨不信他是过敏,说要矫正他挑食的毛病,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也就是这次特别严重……”

钟期予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不悦的回忆,又很快回了神,看了看骆遇川,喃喃地:“你和淼淼……”

没等他说完,江淼已经朝这边跑了过来,笑着说:“学长,我们可以走了。钟哥哥,你别忘了替我保密啊。”

钟期予笑着摆摆手:“知道,走吧。”

江淼冲他做个鬼脸,转去看骆遇川:“学长?”

骆遇川一直低着头,神情说不出是严肃还是冷峻,江淼心生疑惑,看了看钟期予,钟期予面色如常,还向他挤了挤眼。

“学长?”

骆遇川抬起头,淡淡笑了笑:“我们走吧。”

又向钟期予说:“今天不太方便,改天再向钟医生道谢了。”

钟期予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今天上午骆遇川是请的假,这会儿还要回去上班,江淼便说不用他送,自己坐地铁回去。

骆遇川想了想,没有坚持,说:“那等我下班来接你去我家?”

江淼点点头,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骆遇川的神色,总觉得在他离开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里,骆遇川好像经历了什么难过的事。

骆遇川迟疑了一下,问:“你要钟医生保密什么?”

“嗯?”江淼愣了,他没想到骆遇川会问。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又问了傻问题。”

骆遇川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还没能调节好情绪,其实他更想问江淼那个什么“阿姨”到底还对他做过什么,可又知道现在并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纠结之下,便又问出了一个直白犯傻的问题。

要保密的,自然不是随便可以对人言的事。为什么要问?

“那个啊,就是,让他别告诉别人我来找过他。”

骆遇川愣了愣,他没想到江淼真的会回答,只是,不要让别人知道……

他看了看江淼,眼神颇为担忧。

江淼挠了挠头:“就,他是我家邻居……”

骆遇川突然就明白了,江淼想必是和家里有矛盾,甚至可能是离家出走,所以才会需要让人保密,只是,什么样的矛盾会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他按下满心疑窦,没再追问,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上班了,你等我电话。”

他转身往停车场走,江淼却追上来:“学长,那个,你的工作照什么时候拍啊?”

骆遇川愣了愣。

江淼提醒他:“袁老师要求的,生活照,工作照各一组。”

骆遇川其实没忘,就是这会儿心思没在这上头,江淼这一问他就有些犯难。

自己平时工作大多时候是在画图审图,要不就是在工地待着,可是,他既不好带江淼去设计院看他画图,也不方便带江淼去工地。

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走哪儿都带个摄影师怕同事要当他是个怪物。

嗯,去家里的时候也许可以拍两张,就是不知道坐在电脑前摆个样子能不能达到老爷子的要求。

骆遇川说:“这个让我再想想,选好地方了我再跟你说。”

“好。”

连续休息了几天再来上班,似乎比平时上班还要累一些,吴瑕一边按了按站得有些发酸的腰,一边感叹,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锦泰”这边虽然也集中了不少高端品牌,相比购物中心那边,客流量却也少了很多。只是对营业员的服务水准要求还是很严格。

吴瑕除了周末的时候稍忙一点,平日在店里大多时候都在站着发呆。站累了就理理货,走动走动当休息。站却也不能随便站,还得要注意站姿,要是被巡店的楼长看见站得不规范,或是坐货架等等影响到商场形象的行为,就会记录下来报给各品牌商,有可能就会影响每月的收入。

现在吴瑕已经没有了帮父母还贷的压力,但因为这些小事被扣钱他觉得还是挺不合算的,能做到的他还是会尽量做到。

只是这班上得,开始让他有了无聊的感觉。

吴瑕不算一个特别上进有事业心的人,来做柜员除了学历不怎么好,还因为觉得这工作至少干干净净的,收入也不错,也没有办公室里那些复杂的人事纠葛。

他的要求向来简单,只不过他现在发现,简单有时候换个心境来看,大概就是无聊吧。

每天面对同样的商品,差不多的顾客,早九晚九的工作时间,几乎没有意外惊喜。

无聊,没劲。

吴瑕心里默默感叹,又绕着香水柜台转了一圈,把香水瓶子摆得强迫症都挑不出毛病来了,一抬头,看到店外走进来一个胸前印着“XX专送”的小伙子。

小伙子抱着一个长条的盒子,走进店里左右看了看,径直朝另一边的几个柜姐走去。

吴瑕眼神不错,看到那盒子上印着某花店的LOGO,暗想大概是哪位女同事的男朋友送的,准备等送花的小伙子走了就过去打趣几句。

没想到小伙子和女同事们说了两句,转眼很是意外地朝他看来。

吴瑕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伙子抱着盒子走到吴瑕面前:“请问,你是叫吴瑕吗?”

吴瑕点点头。

小伙子把那盒子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你的鲜花,请签收。”

吴瑕眼睛一瞄,盒子上部一半都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鲜红的玫瑰。

数量倒不是太多,大概有个六、七、八、九……九支。

吴瑕没接,说:“我没买花。”

小伙子愣了下,笑笑说:“对,不是你买的,别人送的嘛。”

吴瑕还是不接:“我能拒收吗?”

大概还没遇上送花被拒收的情况,小伙子呆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为什么不收啊?”

吴瑕垂下眼皮,心里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也是不讲理,为难人家配送员干什么,花又不是他送的。

他伸手接过花:“签哪里?”

等送花的小伙子一走,女同事们都围了过来,眼里满满都是八卦的兴奋。

“小吴,女朋友挺浪漫啊,给你送花。”

“该不会是什么纪念日吧,哎哟,羡慕死了。”

“我家那个以前偶尔还会买花送送,现在,一个微信红包就打发了,没意思的很。”

吴瑕抱着花,脸上挂着敷衍的笑。

“小吴,你不看看吗?是不是你女朋友送的,里面好像有卡片的。”

吴瑕说:“我先放进去吧,摆这里不好。”

“哟,小吴还不好意思给我们看。”

吴瑕也没理她们背后叽叽喳喳的议论,抱着花进了一侧的小库房。

小库房面积不大,两平米多点,打了木架子,除了放点热卖的商品,主要是给柜员放包包衣服之类的私人物品用,几个柜员各自分了一格来放自己的东西。

吴瑕把花放到自己那一个格子里。

他站了一会儿,又把花取下,小心地拆了外面的缎带,打开了透明的盒盖。

九支玫瑰摆放得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周围还点缀了白色的满天星。

挺漂亮的。

在玫瑰花茎间,放着一张素净的折叠白色卡片,表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或花纹。

吴瑕把卡片拿起,打开,里面有一行打印的留言,只有四个字。

——好久不见。

落款是“乔”。

吴瑕看了一会儿,把卡片叠起放回了盒子里,又把透明的盒盖盖上,把缎带照原样打了结。

他想,好像,确实是很久没看到乔锐格了。

“锦泰”和购物中心一样是圆环形的设计,只是面积要小了很多。

吴瑕没有防备,自然也没发现就在他们店对面,隔着一个中庭,有个打着眉环的小年轻一直在朝这边观望。

就在送花的小伙子离开没多久,“眉环”摸出手机来开始打电话。

“虾哥,我跟这儿待了快一天了,那小子就正常上班,没啥动静啊。”

仇小虾很不耐烦地说:“你想让他有什么动静?跳个舞给你看看?”

“眉环”噎了一下,马上说:“也不是,刚才,刚才有点动静。”

“什么动静?”

“有人给他送花。”

“什么玩意?送花?”仇小虾似乎转头在问什么人,“今天是什么节?……不过节?喂,你看清楚了,是送他的花?”

“眉环”赶紧点头,也不管仇小虾根本看不见:“就是送他的,那送花的开始送错了,以为是给他们店里那些女的的,结果是给他的,靠,我还看见了,包得挺好看,全是红玫瑰,估摸着,得有个十几二十支,哪个娘们儿这么骚包啊,虾哥,这小子是不是傍了个富婆啊?”

“操。”仇小虾骂了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

“眉环”以为自己哪句话没说对,一时也不敢出声。

“你听着啊,去搞清楚那小子几点下班,商场员工出入口在哪儿,你在那儿守着,等我通知。”

郊区一间挂着“XX餐具清洁配送公司”的院子里,仇小虾正坐在凉伞下拿着手机在琢磨,旁边围着之前跟着他一起回过镇上的几个马仔。

仇小虾总跟人说他在城里帮人看场子,手底下有多少人,其实就是在这儿做了个保安队长,而且是小分队的队长,上面还有个大队长管着他。

但因为这厂子本身有点背景,招了很多外地工人,车间工作环境差,工作任务重,却经常克扣工资,也没有什么福利保障。为防工人们闹事和有关部门的突击检查,厂里专门组织了一批人来看管。

也就是仇小虾他们这伙人,名为保安,实则做的是打手的事。

仇小虾却不觉得自己是小虾米,带着手里十来个弟兄很想干点什么大事。可惜,怀才不遇。仇小虾如是想。

听完“眉环”的报告,仇小虾琢磨了半天,转身朝一边的院墙吹了声口哨。

昨天被派去盯梢的“莫西干”正蹲墙根儿吃盒饭。鉴于他昨天在吴瑕住的小区外守了一晚,早上又跟着吴瑕到了商场才有人接班回来休息,仇小虾还专门给他加了个鸡腿。

得了召唤,“莫西干”两口扒完剩下的饭,跑过来:“虾哥,有什么吩咐?”

仇小虾眯起眼睛看他:“你昨天说,吴瑕到了地方有人来接他,是什么人?”

“是个小年轻,长得还挺好看的。”

仇小虾眯起的眼睛似乎透出两道寒光。

“莫西干”又说:“也不是多好看,一般好看。”

仇小虾哼一声:“是问你这个吗?”

“莫西干”:“啊?那虾哥你想问什么?”

仇小虾说:“他俩在一块儿,亲热吗?”

“莫西干”挠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挺亲热的,一块儿拎东西,说说笑笑的,看样子是住一起的。”

仇小虾翻了翻眼睛,摸了摸下巴,突然露出一个阴森森地笑:“看来原先听到的一些东西,不是空穴来风啊。”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招呼着:“兄弟们,晚上跟哥去办件事。”

“莫西干”凑前两步:“要动那小子?不跟了?”

仇小虾呵呵笑两声:“一个站柜台的你还能跟出花儿来?就今天了,你们跟哥去找点乐子。”

几个马仔连声称好。

仇小虾搭住“莫西干”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先去帮哥准备点好东西。”

这天下午骆遇川很忙,有两份图纸要改,要和甲方就更改外墙材料的事进行沟通,头儿还抓他们开会,因为有个新项目要开始招标了,督促他们做好准备。

骆遇川这一下午几乎没有停过,今天江淼要去他家,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加班。

总算开完会又跟甲方沟通完,骆遇川坐下来抓紧时间改图,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喂。”

“老骆,有没有想我啊?”

这懒洋洋又带丝傲慢的声调除了乔锐格还能有谁?

骆遇川淡定地说:“不想。”

挂了电话。

手机马上又响起来,骆遇川接起来:“喂。”

乔锐格很受打击:“老骆,你也太绝情了吧,我的电话也说挂就挂。”

骆遇川说:“我忙。”

“不是,我被丢去鸟不拉屎的地儿出趟苦差,一走大半个月,你们也不说来关心关心我。”

“辛苦辛苦。”

乔锐格气笑了:“有你这么敷衍的吗?”

骆遇川轻叹一声:“回了吗?”

“今天就回了,这趟真是坑死我,我得休息个把月的缓一缓。”

骆遇川顺手拿过支笔在纸上勾了个瘫倒的小人儿。

“哎,改天空了出来喝酒吧,就去宋晢那儿,他那别墅动工也有一阵子了吧,他说想请你吃饭,啧,我这儿忙,一时也给忘了。”

“行啊。”骆遇川随口应着,突然想到什么,“他别墅那边进展还顺利吧?”

乔锐格打了个哈欠:“顺利啊,听你的,还专门找了监理。”

“哦。”骆遇川转了转笔,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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