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银零落 > 第八十一章 千秋万载皆空过,退避锋芒
  万里无云,车马行停。

  人声鼎沸。

  “...…抱歉,你方才说了什么?”

  因为江水“虽然已经差不多痊愈但是不好舟车劳顿”,所以蒋飞熊特地为了她安排了一辆车马来,好让她能坐在其中。

  少些路途的折磨来。

  江水其实心中也有些感激来。

  说来江湖儿女并不那么注意男女大防,这才有了蒋飞熊也坐在车厢里面,面对面地同她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刚刚江水忍着疼痛听不清楚,又问了一句。

  知道她还有些不适,蒋飞熊倒也着实不觉得又被怠慢,仍旧重复一遍:“飞熊不知道顾姑娘是师承何处呢?”

  师承何处?

  江水下意识就要说出“师承江青梗”这五个推脱之字,但旋即反应过来,深深看了蒋飞熊一眼说:“我有仇家,不便透露。”

  蒋飞熊想起初见时候她的模样,心有余悸地表示理解。

  “做什么?”

  看蒋飞熊居然揭开帘子就要出去,忽然进来的冷风让江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而后问。

  蒋飞熊道:“我同下人们说说,万万不可透露顾姑娘的所在。”

  江水摇了摇头。

  之前蒋飞熊记念着江水救了自己一命,想要同江水姐弟相称,但江水拒绝了他。

  被拒绝也不恼,自顾自想出了值得体谅的猜测,蒋飞熊实诚热枕。

  等到蒋飞熊吩咐完了之后也没有再进来,他骑着马儿,走在车列最前。

  一想到目的地是姜台,是武林会,蒋飞熊就不由得心中发烫。

  安伯被留在了杨川打理蒋家老宅。

  若是他能够看见蒋飞熊这般欢兴雀跃的模样,想必又要老泪纵横,心生宽慰了吧。

  见他不准备再进来,江水舒了一口气。

  她先前同蒋飞熊同坐车厢之中,为了不显露出病容,忍耐地十分苦痛。

  蒋飞熊则不知道这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头。

  “少爷,再往前走又是好长一路没有人家的地界,要不咱们在这里休息一晚?”

  路遥疲马足,蒋飞熊押镖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种贪功冒进只知道一味赶路的莽夫。

  小厮这样提醒了之后,蒋飞熊环顾四周,见人马困顿,也就让他们停下稍作修整。

  还妥帖地替江水准备一个面纱。

  江水并不接,她看着小厮,微微显棕的瞳孔向看着空气一般。

  虽然这个女煞神救了少爷,可到底积威犹在,小厮阿侯抖啊抖地,不敢直视。

  “少爷说,姑娘带着面纱,行事,行事能够少些顾及。”

  其实为了躲避逸王的耳目,江水本就不预备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出门,小厮被她看的冷汗都下来了。

  “多谢。”

  江水接过面纱,直接带上。

  那黑绸面纱恰好遮住了眼下的伤痕,只露出浮玉微涟的两叶秋水,半点不透出疤痕。

  黑绸愈黑而沉重,愈发衬出江水瓷白色的肌肤,半点不像是江湖人。

  回过神小厮抽了一口气,那女煞神将那一团裹着不只是什么的两条东西那在手中就要下车,忙要去搀扶。

  冷不防却被江水推开。

  “不必。”

  说完就看见江水轻轻巧巧地跳了下去,小厮呆了下也跟着下去了。

  就看见顾姑娘走到了一个乞儿面前。

  那乞儿江水瞧了片刻,乞儿瘦得皮包骨,被四五个乞丐一同欺压着,不知抢走了什么,手里扣出了条条血痕。

  却始终一声也不吭。

  “拿着吧,世道快乱了,努力看看能不能活下去。”

  江水抛下一粒碎银子,对着那个乞儿说。

  在江水后来短暂的人生里,在没有出现过这个无名小卒,生死不知。

  大概是死了吧,后来她想,但是也只是蜻蜓点水一点的念头而已,管他死活?

  眼下她借着一点兴致说完,便走了。

  人生天地之间,千秋万载皆空过。

  蒋飞熊原本正在同客栈的老板熟稔地砍着价:“我们一行人还有车马,都要在这里投宿,老板这价格——”

  正说这话呢,感到有人走进料想是自己家的仆从或是那位顾姑娘。

  蒋飞熊并没有回头,反倒是客栈老板笑逐颜开,夸张笑道:“这是小公子的姐姐吧,诶呦真是俊!”

  蒋飞熊笑着圆了下去,侧头一看,果然也看着江水愣了下。

  而后又同老板继续还起价来,江水却不是无故前来,她取出来之前积攒的一点微薄家底,说:“我自己来付即可。”

  说完也不多费口舌,自顾自便要了房间,由跑堂的领着去了屋中。

  蒋飞熊还不知如何说话,客栈老板倒是替他圆了过来:“小公子姐姐脾气有点大啊。”

  蒋飞熊笑了笑:“啊,是啊,她是要强的。”

  老板点点头,最后商议许久倒是也真的给了一个稍加便宜些的价格。

  二人都十分满意。

  另一边鹿衔正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殿内仆从跪了满地,微生盛湖进来时她还阴云遍布。

  “啊衔。”

  听见微生盛湖的声音,鹿衔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看着地下的仆从淡淡说:“都滚下去。”

  微生盛湖走上前去,替她捏了捏额头鬓角,这还是当初江水为了鹿衔而特意写下方子给她留下来的。

  “盛湖,容教若是想要同储诚庭争锋,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鹿衔扯住他的手,从微生盛湖怀中挣脱着坐了起来,她瞧着微生盛湖,露出那么一点惹人怜爱的憔悴来。

  “江水姐姐不知去向如何,怕是生死难测,这与储诚庭绝对脱不了干系。”

  鹿衔紧紧握着他的手,汲取着那么一点的温暖。

  微生盛湖低下头去,任由她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手,鹿衔外加功夫不俗,等到鹿衔反应过来之后微生盛湖的手已经青紫了。

  “啊衔莫慌,万事有我在。”

  微生盛湖看她慌张地松开自己的手,也就任由她仔细瞧看,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旋儿。

  鹿衔郑重看着微生盛湖:“若想替江水姐姐报仇或是寻找下落,容教必然站在储诚庭,也就是逸王的第一刀尖所对之前。”

  微生盛湖不管朝政,他只醉心武学道法以及鹿衔,因此不论是在行尽天,还是在玉麈,都与他而言没有太多区别。

  “是与其争锋,还是,退避锋芒?”

  并不是完全没有一争之地,可容教多年基业,本可以避退一方,甚至可以同储诚庭互利互惠!

  一个江水的生死,真的值得么?

  对此鹿衔一时之间并不能权衡。

  但微生盛湖知道,自己的小鹿衔并不是平庸女子,她可以做出最好的决定。

  属于鹿衔的上位者的决定。

  “盛湖,你会觉得我面目可憎么?”

  很久之后鹿衔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但是与之而来的是些许的轻松,她看着微生盛湖,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疲惫。

  她今年刚不过二八年华而已。

  微生盛湖并不说话,他低下头,亲吻在鹿衔的额间。

  “啊衔。”

  他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将鹿衔拥在怀中。

  栖红树,刀喝向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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