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欢颜列出的条件,东方煜眉头越蹙越紧。一直知道女人是贪婪的生物,却没遇到过像云欢颜这般贪婪的女人。

对她所有的好感,怜悯与好奇,在听完她的条件通通消失,剩下只有厌恶。

她要雪园,更要赫筑百分之六十的股权,赫连玦不可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出现的地方,他就必须回避。

她要钱更要权,还有赫连玦必须帮她处理掉周海蓝,让她以后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听着云欢颜巨细靡遗的条件,东方煜手握成拳。好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一颗肾就要这么多。她可知道单单这座雪园就价值十亿,赫筑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更是无可估量,她的心真大,狮子大开口。

“云欢颜,你一颗肾值这么多吗?”讽刺道,不知她是天真,还是愚蠢。

毫不在意东方煜对她的嘲讽,唇边的笑意未减:“我的肾是不值这么多,柳依诺的命值得,还有我孩子的命也值得。”失控让平静的眸子汹涌澎湃,翻江倒海的怒与痛掩藏不住。“如果还不够的话,再加上我爸爸的命,我妹妹的伤,我妈妈的腿,这些够了吗?啊!”坐直身板,身上那浓烈的恨足以毁灭天地。

云欢颜的气势震住了东方煜,人命是无价的,但她不能将周海蓝的帐都算到赫连玦头上。这不是公平。

“别跟我谈公平,若要认真算起来,赫连玦将命赔给我都不为过。”居然读懂了东方煜未出口的话。

剑眉蹙起,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与身体上的孱弱形成鲜明的对差。那么柔弱的身体里竟潜藏着那么大的能量,他有些不可思议。

“我让玦跟你谈,毕竟你要的,不是我给得起的。”在那强烈的痛与恨交织的大网下,他对她的厌恶渐渐消失,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升起。

理不清原因,看不清面目。

“我说过,我不见他。如果你不能做主,那么,我就算毁了自己的肾,也要拉柳依诺一起下地狱。”恶毒而残忍的话令人发指,东方煜却没有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眉心锁得更紧,她明明那么恨,恨不得将一切都粉碎,为什么还那么贪?

她太矛盾,看上去很简单,一眼洞悉,却又复杂交错,使人弄不清她的所做所为。

东方煜久久不语,原应马上离开,脚却像被什么东西盯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给她。”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自门口飘来,赫连玦如她所愿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好。”东方煜深深看了好友一眼,他脸上深锁的愧疚因为云欢颜提出的条件而释怀了不少。也许,这对俩人都是件好事。

交易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事。

白纸黑字,你情我愿,简单明了,不掺杂任何感情因素,一切透明如雪。

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云欢颜一颗心往下沉。如果可以她只要她的孩子回到她身体里,可是,再也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按照云欢颜的要求手术安排在三天后,虽然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却执意要求尽快动手术,而且柳依诺也拖不了了。

每一天都是危险。

柳依诺很希望能见云欢颜一面,她却并不愿意。两个僵持着,直到手术的前一天,云欢颜总算答应。

再度走进这间童话般的房间里,仿然如梦。两个月的相处给彼此留下许多珍贵的记忆,却也因这份珍贵而疼痛。

舒适的居家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她看起来更加孱弱。脸色白中透青,布满悲伤的痕迹。眉间的愁虽淡却已凝成散不开的痣,翦水秋眸十分平静,刻意的压抑下不露情绪。

一见到云欢颜,柳依诺欣喜若狂,示意护士帮她取下脸上的氧气罩。唇角习惯性扬起,虚弱地打招呼:“你来了。”她等了她好久好久,久到都快撑不下去了。

“听说你有话跟我说。”站得很远,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么陌生,是责怪,是不肯原谅。

伸出手僵在半空,柳依诺上扬的嘴角渐渐往下垂:“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还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愧疚的哀伤凝于眸底,望向她小腹。

宽大的衣服看不出什么,一想到那个被她们共同期待着的小天使已经不在了,她就心如刀割。她不愿意自己的命是拿别人的命换来的,只是,她太无能,最终还是守不住。

抬起头,眼中一片冷漠与疏离:“柳小姐,你不必如此,这个孩子本就不应存在,他是个错误,现在没了也好。”她就可以斩断与赫连玦最后的牵念了。

云欢颜越是平静越是冷漠,柳依诺就越痛苦越愧疚。与云欢颜相处的两个月里,看她忍着早孕的种种不适,脸上总洋溢着期待的幸福和喜悦。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曾经她拼了命地保护她的孩子啊。

刺痛心伤,红了眼眶:“欢颜,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怪我,恨我都可以,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她也想不到赫连玦会下这样的狠手。

然,他还她一命此后两清了,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去照顾她了。他的心思她懂,不想辜负,不能为难,所以,她必须接受,哪怕生不如死。

看着自责悔恨的柳依诺,云欢颜依旧平静如初:“一颗肾换来半个赫筑,一个孩子换来一生荣华富贵,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需要,我不会知道自己的值钱。柳小姐,我真的不怪你,你好好保重吧,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希望你能撑下去。如果你不幸出了意外,我的孩子就白死了。”说着残忍的话,大步走开。

柳依诺虚弱地再开不了口,除了任泪一颗颗湿了枕头,湿了她惊恐愧疚的心。这个机会是用人命换来的,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李秋怡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疼的泪在眼眶浮动,恨不能替她分担痛苦。

相较于李秋怡的激动和担忧,云欢颜平静极了:“妈妈,你放心吧。这个手术很安全的,换了肾,我们就自由了。”为了妈妈和妹妹,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孩子,你别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让她哭自己先泪如雨下,溢出的泪流入沟壑,于灯光影晶莹着悲伤。

太痛连眼泪都没了,云欢颜也很想哭,但她哭不出来。泪往心里流,腐蚀了灵魂,眼睛干涩酸痛,没有泪。

扬起笑,回握李秋怡的手:“妈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算没了全世界,不是还有你和朵朵陪着我吗?妈妈,我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

“欢颜,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当初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承受这份苦,你将罪责都降临到我身上吧。”在被周海蓝折磨的十六年里她没一天后悔爱上赫连寒,可看到自己的女儿为她受尽折磨,悔意噬心。

如果当年她早一点离开赫连家,后来的一切都不会有。

靠向李秋怡,将头枕在她肩上,声音幽幽:“如果没有当初哪有现在的我们?妈妈,心事总有两面的,也许我们现在将痛一次经历了,以后就可以一帆风顺了。”说着空洞的话是她的妄想,亦是期待。

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时,再在她伤口洒一把盐。她说的对,怀念过去,忏悔错误除了让她们再经历一遍折磨外,于事无补。

她这个当母亲的,没能好好安慰她,反而要她强忍悲伤安慰她。她真是世上最无能的妈妈,不单单没有为她做一点事,反而成为她的负担。

吸了吸鼻子将悲伤隐去:“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担心我。你能过得快乐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欢颜,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嗯,我知道。”轻应着,靠在妈妈身上的感觉好温暖,她身上寒冰压制的地方似乎不再那么噬心刻骨了。

云欢颜很少像现在这样向她撒娇,李秋怡又愧又痛。她错过了女儿最重要的成长,现在连替她分担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赫连玦站在窗外的树影下,静静凝着倒影上的母女。如果可以,他多想冲出去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怕,他会一直一直陪着她。

然而,除了苦苦压抑见她的冲动,他什么都不能做。现在他是她最恨的人,他是杀她孩子的刽子手。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除了过于虚弱的柳依诺所有人都没有入睡。明天的手术很重要,不容有失,云欢颜只有一颗肾可以换给柳依诺。

深华的月静美恬淡,洒下的清辉里多了一丝霜冷的气息。夜寒露重,赫连玦静静站成枯石,就算房间的灯已熄,连翦影都看不到,他仍站着。

这是他离云欢颜最近的地方,可以感受她气息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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