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大雨过后，河滩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虫鸣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水面偶尔传来鱼儿跃起时击打水面的声音。
纪云宸第一个到了城西，车子停在狭窄的道路边上，一占便占了大半。
但纪云宸管不了这么多，他一下车便往河边唯一一栋屋子走去。
火烧云的颜色已经逐渐褪去，从热烈的红色转为冷淡的青灰色，波光粼粼的水面漾动着蓝色的光，使得整个河岸更加神秘。
废屋隐没在一片浓密的阴影里，纪云宸特意看了一眼存在手机里的图片，确定了角度后，便下到膝盖深的草丛里。
这个地方确实很荒芜，不止平时，即使是捕鱼季节，这个河滩也不会是最佳下河地点，所以这里的植被相当茂盛。
打着手电筒，纪云宸走到废屋的正面。
简略地扫视了一圈，和网上所说的情况差不多，正面基本全部塌掉，只剩下后面一间不大的房间。
纪云宸走近的时候，刚好被设置在隐秘角落的摄像头全部拍到。
但因为秦君意已经回到美国，爵士对这件事并不关心。
一步两步，并不长的距离，纪云宸却似乎走得特别吃力。
他的脑海里浮现五年前他赶到现场时所看到的画面，冲天大火，焚尽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灼人的热浪仿佛还能感觉到，纪云宸不禁、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这一次，他不会让乔晨曦独自面对。
来到门前，纪云宸的心跳便开始加快，他抬手拍门。
“乔晨曦，曦！你在里面吗？”
“滋溜”，不远处的水面霎时传来翻动的轻响。
起风了。
“飒飒飒”，蒿草碰撞在一起，发出短促而清脆的声音。
这种场景在恐怖片里经常能看到，独自一人的探险者，误入鬼怪的巢穴。
但纪云宸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所有的巧合变成真实，将乔晨曦找回来。
在回到正面之前，纪云宸有去屋后铺满白纸的地方看过。
因为草里有积水，所以底下的一层已经变得潮湿脏污，看不太出来原本有什么。
但用血迹留下的痕迹还是隐隐呈现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纪云宸捡起其中一只千纸鹤，眼底瞬间一震。
“乔晨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用力拍着门，纪云宸的动静惊起河滩栖息的鸟群。
“三天的时间，不可能来不及……”纪云宸紧皱眉头，得不到回应的他内心焦躁。
只能尝试把门打开，纪云宸撞了两下门，但这扇铁门意外结实。
“砰，砰，砰！”
“……唔。”高烧再起，此时的乔晨曦陷入昏迷。
她整个人蜷缩着躺在白纸铺就的地上，离桌子比较近。
月光从窗户往里照，刚好打在所剩无几的瓶装水上。
晶莹剔透的样子，因为空间的震动，而微微起了一圈涟漪。
“喀，嘶！”
剧烈的运动，牵动起纪云宸胸前的伤口，他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纪云宸咬牙忍着，呼吸已然变得沉重。
大手用力一抓以平衡疼痛，可纪云宸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衬衣正逐渐渗出血来。
铁门无法撼动，而且锁孔被堵死，没有办法撬开，纪云宸只能另想它法，这时，他将目光放在了墙上。
和铁门比起来，年久失修的墙面便显得没那么牢不可破。
纪云宸转身便回到车上拿破拆工具，拆不了门，只能拆墙了。
往回走的时候，纪云宸发现外侧的墙潮湿的情况更严重一些。
虽然乔晨曦一直没有回应，但走到屋子附近时，纪云宸便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
乔晨曦，就在里面。
正因为没有动静，所以情势更严峻一些，一刻都不能耽搁。
纪云宸最后找了外侧的墙，踩着一地的白纸，挑了个角落开始砸墙。
尖锐的斧头很快就削掉了一层墙皮，纪云宸所站的位置处于比较低洼的地带，还有未干的积水，整个人都往下陷进泥地里。
纪云宸是有洁癖的，但此时已顾不上，裤腿湿了一截，他抹一把头上的汗，埋头继续拆房子。
青年侦探晚一些到，他借着车灯看到小屋子旁边有个人在动，走近发现是纪云宸在拆墙时，表情相当精彩。
他稍微观察了一下房子的结构，虽然破败得很厉害，承重效果还可以。
而且他也马上想到了，肯定是门打不开，才会选择如此暴力的方式。
就在青年侦探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和小腿，考虑要不要上去帮忙时，“哗啦”一声，墙上倏然出现一个洞。
纪云宸单脚踩在墙根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他没有停手，立即用斧柄开始敲旁边松动的砖头，逐渐扩大到一个一人弓身可进出的洞口。
“拿着。”
纪云宸早就看到青年侦探，完事后把斧子往对方那边一抛，便捡起旁边的手电筒钻进去。
青年侦探没有接，而是下意识躲了一下，斧子深深扎进泥地里。
“……我接不到啊。”他嘟囔一句，也走到洞口，用手电一照，却惊愕地看到地上有斑斑血迹。
“呼……”
大喘一口气，纪云宸汗如雨下，蹲着缓冲了好几秒才艰难地站起来。
尘屑在空气中扬起，他皱眉捂住口鼻，手电筒往里一扫，看到白色的反光物质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但因为灰尘实在太多了，只能凑近了看。
“乔晨曦？”
纪云宸轻唤一声，脚踩在白纸上的声音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特别响。
“乔晨曦！你去死吧，你死了就没有人能妨碍我！”
脑海里响起十分聒噪的吵闹声，乔晨曦动了一下。
“……好热，好热。”
如同被热浪灼烧，乔晨曦难受地呻、吟着，猛然伸手一抓，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却骤然由掌心
化开。
她迷蒙地缓缓睁开眼睛，失焦的视野一片模糊，只在月光的银辉下看到一个背光的轮廓。
“啊，我死了吗，天使来接我了。”
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乔晨曦认命地重新闭上眼睛，有一股沉重的力量在一直将她往下拉。
“乔晨曦，乔晨曦……乔晨曦！”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睡！”
嗯？纪云宸的声音。
“乔晨曦！”
浑身猛地一震，魂重新回到体内的冲击感，让乔晨曦猛地睁开眼睛。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短暂的几秒时间里，乔晨曦瞪大着双眼，呆呆望着纪云宸。
纪云宸眼眶一热，却是重重松了口气，他将乔晨曦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再让你自己一个人。”
乔晨曦眼中的光一点点恢复，在意识到她真的被纪云宸抱在怀里的时候，眼泪便止不住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一颗悬起的心却是慢慢放下。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看到纪云宸会如此动容。
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搅在一起的痛楚都顷刻散去，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
倾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乔晨曦似乎在此时忽然明白了以前的“她”说这句话的意义。
没有什么，比纯粹的感觉更真的东西。
乔晨曦虽然身体很累，但还是轻轻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抓住纪云宸的背部。
“啊呀！”
却在这时，爬进来的青年侦探被杂物绊到，冷不丁叫了一声。
气氛刹那被破坏，乔晨曦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纪云宸也一怔，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好烫。”他这时才发现乔晨曦的体温高得吓人。
青年侦探从废墟中爬起来，咳嗽了几声，才哑着嗓子对纪云宸说道，“我已经叫了救护车，纪先生，你的情况也不乐观，我来抱乔小姐出去吧。”
纪云宸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身上发了大量的汗。
他看了青年侦探一眼，凝视了十几秒，才默默颔首。
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纪云宸身下有一小滩血迹。
他扶了桌子一下，桌上的水瓶陡然滚落下地。
用手电一扫，看到几乎快空瓶的水瓶以及皱成一团的面包包装袋时，纪云宸的面色刹那沉下去，冷若冰霜。
把乔晨曦搞成这副德性，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原谅！
青年侦探在进来前，把洞口弄得更大了一些，毕竟之前的一个人进出方便，但要抱着一个人出去，有点拥挤。
纪云宸这时才开始感觉到疼痛，事实上，他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一些，溢出来的血液和汗液混在一起，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乔晨曦安全出去后，纪云宸紧随其后。
但他刚跨出墙洞，迎面便是一道强光。
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纪云宸心下咯噔一声。
有别的人来了。
余光中，纪云宸看到青年侦探还抱着乔晨曦，别过头避光。
眼睛稍微适应后，纪云宸才看到窄窄的路面上，停着好几辆车，全部开着远光灯。
有人走进光里，背光的轮廓让人看不真切。
等对方下到蒿草丛的时候，纪云宸才看清对方的脸。
他当即向前走了几步，将乔晨曦和青年侦探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