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VIP病房内,叶微夏双眉微微锁紧,额头的细汗不断冒出,苍白的脸色更显单薄,她好似又回到年少时期的那段时间。

老旧的楼房,晃散的微光,她独自一人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墙角,听着楼道里偶尔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证明外头还有人。

突然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响起,夹杂着怒吼跟谩骂,好似要冲进房屋将她撕碎。

“不不要妈妈妈妈,快来救夏夏!”

细碎的呻.吟让坐在一旁的霍严深眉毛微皱,他责怪的眼神直直射向一旁准备看热闹的柯景腾身上。

“正常应该快醒了,看样子不会是做恶梦吧。”柯景腾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听诊器,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凭什么要觉得心虚啊,这病人醒没醒他还能控制吗?

要是能控制,他也不用当医生,直接当神仙算了,正想反驳几句——

“咳咳!!”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咳嗽。

柯景腾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有些欣喜,“醒了??”

说着,他探手在叶微夏的额头上轻抚了下,这一幕落入霍严深的眼中有些刺眼,黑眸中翻滚起了一抹凛冽之气。

然而柯景腾却没注意到,万分确定的道,“她的烧已经退了!”

霍严深眼神暗了暗,‘嗯’了一声之后已经弯身,将被褥往上拽了拽,掖了下,沉声问病床上脆弱的小女人。

“你感觉怎么样?”

隔着朦胧的视线,叶微夏的眼皮费力的抬了抬,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眼帘中映入了一张如残月般冷清的面容。

她喉咙一梗,不确定的问,“霍严深?”

原来,她昏迷的时候那个温暖结实的胸膛是真的,这并不是梦境。

“噗!我很少听见别人敢对他直呼其名的,菇凉,你勇气可嘉啊!”

叶微夏这才留意到,在霍严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二十几岁年轻男子,眉目很是精致,凤眸上挑,有股风流不羁的味道。

而此刻,他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脸上绽放着如三月桃花似的笑容。

随便穿穿便可以如此的风流贵气,又敢和霍严深如此开玩笑,十有八九也是他们那个上流圈子的人!

“这是哪里??”目光轻挪开,叶微夏的唇瓣吃力的上下张合。

“医院。”霍严深吐出了两个字。

“嘶。”叶微夏勉强的用手臂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但是一阵头晕目眩,被困在电梯内孤寂恐惧的感觉席卷上她的脑海,她无力的就要倒下去。

这个时候,一只温热干燥的掌心扶住了她的右肩,几乎支撑着她全部的重量把她扶了起来。

霍严深拿了一个枕头给她垫在身后,问,“你有幽闭恐惧症?”

这是他看了那段电梯视频后得出的结论。

叶微夏愣了愣,唇瓣忽然挤出了一抹苦笑,她没否认,“是。”

“之前在协议上为什么没有说明?”霍严深剑眉微蹙,如果这次的事情不及时发现,可能她连命都会没了!

这女人怎么可以如此大意!

他要是早知道她有幽闭恐惧症,压根就不可能提出让她留下来加班!

叶微夏很快就明白了霍严深所指的是哪份协议,她低敛下眸,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说,“我从小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在贫民窟,已经习惯了病情复发,这算不上什么大病,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再说……”

她顿了顿,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的命本身就不重要,就算是死了,又会怎么样?”

“叶,微,夏!”霍严深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抓着她冰凉的手腕,眸色和海洋一样的深邃。

“难道你会在乎吗?”漆黑的瞳仁似乎是有了焦距,叶微夏扬起脸来,固执的盯着男人的脸,单薄的唇片动了动。

“你在乎的是我的命?还是在乎没有人再继续假扮她的角色?”鬼使神差的,这话就脱口而出了。

叶微夏说话的声音很冷,可以说是从认识霍严深至今,最冷漠的一次对话,而这个,也是她埋在心里,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敢问的话。

可是被困在电梯内的这十几个小时,感受过了濒临死亡的那种恐惧之后,她似乎再无顾忌。

她干净的眸子里不掺杂半点杂质,可是也没有多余的光亮。

长久的沉默中,霍严深凝视着她,紧抿着唇,像是从女人涣散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她内心说不出的荒凉落寞。

紧跟着,他的心也抽搐的痛了一下。

柯景腾连忙轻咳了几声,清楚的明白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他做电灯泡,“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别在意我。”

虽然知道他们两个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柯景腾走了之后,病房的氛围刹时冷了下来,霍严深凝视着叶微夏苍白的脸颊,沉默了半晌。

“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两夜滴水未进,叶微夏的喉咙干哑刺疼,可是再疼,也比不及霍严深刚才的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她忽然抚了抚唇,想起了那天清晨缠绵绯色的一个吻,明知不过是飞蛾扑火,她还是想要尝试。

“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安静一下。”

逐客令如此明显,霍严深并非感受不到。

男人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只一个字,“好。”

快走到病房门口了,握住门把手前,他转身留下一句,“如果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叶微夏脸色没有变化,轻声细语,“我知道。”

霍严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大跨步离开。

这是第一次,霍严深在他这个向来乖巧温顺的小妻子身上,感受到了她骨子里的倔强。

也是第一次,叶微夏在言语上,忤逆了霍严深。

离开病房后的霍严深,一边走一边从裤袋里掏出了烟盒,快速的用打火机点燃后猛吸了一口气,步伐越来越快。

这是叶微夏在入院后唯一清醒度过的一夜,漫长到她需要数着星星才能睡着。

天亮后……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柯景腾穿着白大褂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手上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走了进来,语气亲切又不失温和的询问:“你渴了吧?先喝点水,等一下会有人送饭来!”

他本来在办公室喝茶,结果忽然就接到了霍严深的电话,冰冷淡漠的道,“照看好她!”

柯景腾撇撇嘴,当他是霍家的下人啊,使唤来使唤去!

叶微夏拧着眉头,看着病房内的多出来的男人。

柯景腾笑容撇的更大,语气更加温柔,“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柯景腾!之前你和霍严深的婚礼上,我也去了!”

话锋突然一转,他玩笑中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我是该叫你微夏呢,还是叫你诗宛?”

他知道她是冒牌顶替的事儿?

叶微夏猛的抬头瞪大眼睛,脸色白了一层又一层,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最初的时候霍严深就警告过她,冒牌顶替乔诗宛的事情必须要做到严格的保密,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

柯景腾看到叶微夏的反应,发现自己玩笑有些开大了连忙说道,“霍严深那丫的啥事是能瞒过我的?我连他小时候不喜欢穿开裆裤的事儿都知道,何况是这件!”

“……”茫然的盯着柯景腾脸上的笑意,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霍严深穿开裆裤的模样,叶微夏顿时脸红了,“那个……柯医生,不好意思,这几天麻烦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眼睑。

“没事,我是医生,作为医生的职责不就是救死扶伤吗?呵呵。”柯景腾不在意的笑笑,将水杯递了过去示意她喝。

“谢谢!”叶微夏确实是渴了,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安静的小口抿着。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微夏,你不会建议我这么叫你吧?”柯景腾拉开椅子坐到床边,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叶微夏停下喝水的动作,迟疑的点了点头。

柯景腾看她答应了,有些兴奋的问:“你跟乔诗宛是不是二十几年失散多年的姐妹,不然两个人怎么会长得一摸一样。”

又是一个和蒙濛提出相同问题的!

“我们家只有一个女儿!”叶微夏语气肯定的点头。

“那万一你是由你现在的母亲领养的呢?万一你……”

“柯医生!”叶微夏果断的打断了柯景腾的种种猜测,“我母亲迄今为止还躺在病床上!我和她生活了二十几年,不至于连生身母亲的母爱都感受不到!希望你慎言!”

端着杯子的纤细五指透着苍白,可见叶微夏握的有多紧,似乎柯景腾的话戳进了她心窝最软弱的一处,让她不想再听,拒绝再听!

柯景腾瞥了一眼她的手,又对视上她坚定的目光,很难想象一个看着柔弱的小女人能表现的如此愤慨,他忽然想到了昨天她对霍严深所说的一番话。

他敢保证,这个女人并不像是她看上去的那般娇弱。

“噢,是这样啊。”柯景腾有些小失望,顺着叶微夏的话去说。

“其实我也只是问问而已,你不用过于激动!我只是想,如果你们之间真的不是孪生姐妹,那强大的基因组一定有相同的染色体,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叶微夏依旧盯着他,盯的柯景腾如坐针毡。

他不得不拉开椅子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点滴瓶,然后两手插入兜中,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你安心在这里住几天,我先去查房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护士……”

一听说要住院,女人的脸上出现了抵触的情绪。

“等一下!”在柯景腾离开之际,叶微夏终于开口,清丽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恳求,她犹豫着问,“柯医生,我可不可以不住院?”

“不住院?”站定,回头,柯景腾想了一下算作默认的颔首,温声说:“也行!不过回家之后也要静养,不可以劳累过度!”

“好的,麻烦柯医生了。”叶微夏秀气的一笑。

那笑容干净清澈的如同一池清水,纯粹透彻,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住这一抹浅笑。

柯景腾一愣,下意识的拉开门栓离开,走出病房时才收拾好心绪。

他还要去查房呢,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异动好像只是一场错觉!

病房内的叶微夏依旧盯着紧闭的房门,回想着刚才柯景腾开玩笑的那句话,眼底竟莫名的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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