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里，陆扬紧紧锁上了门，避不见客。
从散会开始，便有许多人争相恐后地往他身边凑，企图巴结讨好，希望能够留在招商局工作。
然而大权在握，他不觉得兴奋，反倒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如果推测没错的话，程博光与谢天和，双方应该是在沉寂的个把月中，联合了。之前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为了利益，为了共同的敌人，即自己，走到了一块。
问题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利用群众的热情投票，让自己不得不接受那烫手的裁员的权力，下一步呢？他们想让自己得罪一部分人，失去民心，好进行反扑？
这是否意味着，第一步是将自己拉下神坛，后面还有更多更歹毒的招式？
设想了许多种可能，陆扬愈发的心惊肉跳，只觉得脊背发寒，冷汗直流。第一次，第一次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却除了默默承受外，没有任何办法。
更要命的是，根本猜不透他们第二步要做什么。是一击毙命，还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玩死？不管是以上哪种，似乎他都失去了抗衡的能力。
原因很简单，从裁员表格发到手里，他注定会失去民心。一个全民喊打的臭虫，能掀起多大风浪？可要是他不上交裁员名单，那更简单，程博光直接在第一步棋上，用违抗上级命令的由头弄死他……
似乎踏足官场以来，尚未遇到过如此危机，具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陆扬长叹一声，希望在裁员表格上写下几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却发现笔尖颤抖，根本做不到。
能来招商局扎根落脚，谁是无关紧要的人？动谁，能保证不得罪人？即便真有没后台的人，万一人家业务能力突出，勤勤恳恳工作，你又凭什么裁掉他？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全部带有悲观色彩。难道说，在自己官路生涯悲剧结尾之前，大半个月以来的工作顺利和感情幸福，全是梦幻泡影，是上天留给他作为补偿，最后一点的美好回忆？
“当当当！”正伤感彷徨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且敲门之人力气很大，更像是砸门。不待陆扬做出反应，用更大力气，又来了三下。
“谁呀，敏感时期，注意避嫌，最近几天，我不见客！”陆扬心情不佳地回答。知道你们心急火燎，想来找我求情保住工作。关键是，我他娘的也想保住工作啊！
外面的人很不识趣儿，继续砸门催促，并且大声喊道：“陆主任，快开门，我是蒋浩，你委托我的事情，有重大发现！”
“蒋浩？我不是叫他乖乖留在档案室，翻看谢天和每一单合同的招商报告吗？他怎么来了？莫非……我靠！”陆扬心中一凛，赶紧跑去开门。
心情急迫，让他连额外的几步都不愿意走，直接爬上办公桌，又跳了下去。
蒋浩知道今天会议上发生了什么，现如今，他和陆扬是共荣共损的状态。没有陆扬暗暗庇护，他和周严的能力，外加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定第一批登上裁员名单。
但是事态紧急，他气喘吁吁地进屋，来不及喝水，甚至顾不得安慰陆扬几句，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汇报道：
“我……我翻阅谢天和几年来的每一份招商报告，发现他和万盛集团的交易中，推荐人一栏，一直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陆扬蓦地瞪大眼睛，他明白，此人是重中之重，一定与谢天和有密切的联系！一把夺过蒋浩带来的样本，见‘周文胜’三个字，跃然于纸上。明明墨迹干涸，他却从中，看见了斑斓的色彩，是希望之光！
跟随陆扬一段时间，蒋浩的智商和办事能力没有提高，但是学到了做事情缜密的心思。陆扬的眼神刚刚瞄过来，他立马介绍道：“我查过了，周文胜是万盛集团总裁女儿的秘书。”
“秘书？”陆扬赞赏地拍拍蒋浩肩膀，默默思衬起来。
良久，他忽然露出笑容，问道：“一个秘书，能有那么大权力，无数次价值成百上千万的商业合作，说推荐就推荐，且次次推荐同一个人，不怕出事了，担责任吗？”
“啊？”显然蒋浩的脑子仍不是太灵光，跟不上陆扬的思路。能找出百份合同中的蛛丝马迹，已经是他尽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陆扬习以为常，激动地给他解释道：“无论何处，秘书是几乎没啥实权的，那是一个话事人左膀右臂的岗位。换句话说，与谢天和康和一些沆瀣一气的，不是周文胜，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人！”
话说到这儿，蒋浩纵是再笨，也能明白，试探问道：“你是说……万盛集团老总的千金，赵润欢？”
“去他娘的，我管是谁呢！”陆扬突然变得很激动，返回办公桌，将裁员报告撕得粉碎，嘴上更是爆出粗口，兴奋地叫嚷道：
“马上通知周严，你们两个去给我分头调查谢天和、赵润欢，看看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他姥姥的，让我坐以待毙，做梦！即使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但是小爷必须要查上一查，背水一战，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的两眼通红，声音嘶哑，整体表现出异常的亢奋。乖乖编撰裁员名单，到头一定是个死。派人去调查，发现谢天和与万盛集团千金关系正常，没有猫腻，同样是个死。
可是他无悔，起码奋斗过了，没有等死。更何况，选择后者，尚有一线生机。到目前为止，他获胜的概率，从零，上涨到百分之五十！
蒋浩身体颤动，今天遇到了一生中最热血沸腾的一件事。男人，应该为了前途，为了打败敌人，同命运抗争，战斗。乃至最后获得胜利，实现逆天改命。
眼眶充盈着泪水，不过无关悲伤，是他激动彭拜的泪水，是身体里面流出，清澈的热血！
蒋浩拍拍陆扬肩膀，予以对他之前动作的回应。重重点头道：“明白了，我和周严的前途和自由，是你捡回来的。即使是为了报恩，我们，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